陛下道出的“长子继承”让的阎尔梅的心头一惊,“军田不可分”之所以没有受到官员们的抵触,是因为于他们看来,这是有益于大明的兵制。与勋贵官员们却没有任何影响。
可如果陛下实施长子继承,以勋臣长子继承其家业,其它幼子没有继承权。尽管勋贵的家产,尤其是地产会被更有效地保存下来,长子处于极有利的地位。这看似与普通家族没有关系,但最终还是会被逐渐普及,并成为一种习惯。
“陛下,若是如此,又置其它幼子于何处?如此岂不是妄顾人伦?”
阎尔梅本能的反驳,是因为他同样也有幼子,如果家业皆归长子,那几个幼子怎么办?作为官员的他很清楚,一但勋贵的继承制约定成法,那么现在的“析产制”必定会被长子继承取代。
“勋贵是国家的柱石之一,而这个柱石的首要条件是稳定性。采用长子继承制,即由长子承袭所有家产,别的孩子没份。这是因为勋贵的爵位是没法分的,父亲是公假,不可能十个儿子个个是公侯,所以爵位只能给一个儿子。有了爵位,就要有与之相配套的土地和财产,所以勋贵家的土地不能像老百姓家那样,一分十份,一人一份。儿子们都要争,怎么办?那么就法定下来,只给长子。其它诸子嘛……”
朱明忠先是强调着勋贵的特殊性,然后话锋一转。
“我们看一下史书,在不考虑政治、战乱等原因,在承平之世,往往有富不过三代的说法,也就是三代分家后的大家变小家,军田不可分是如此,勋田不可也是如此,如果分田析产的话,历代公侯就会沉迷于金钱利禄之中,因为他们知道,那些家业分给少则几个、多则十几儿子们之后,大家也就化小了,为了不至于让家族没落,所有以就有必要尽可能多的置办家业,以分给诸子,然后确保家族不至于没落,所以他们不惜以种种方式甚至巧取豪夺获得银钱。”
这恰恰是中国历代勋贵最大的问题所在,他们的巧取豪夺,并不是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家族的传承,而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推恩令下的诸子“析产”带来的家族衰败。
而在欧洲有一个观点,在长子继承制下,贵族们不必为衣食甚至功名烦忧,他们才开始追求更高境界的东西,在这种追求中体现出人之为人的高贵之处。甚至有人认为,只有贵族社会才能产生伟大的统治者和廉洁的政府,才能保护艺术,发展科技,因为贵族阶级不再贪图财富而且深明礼仪,所以他们才能使艺术家有闲暇来从事创作,使公众有文化修养来欣赏艺术。使科学家获得资助,有资金用于研究,使国家的科技水平得到提高。
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当人们终日为果腹奔波的时候,自然不能谈艺术、科学以及理想,甚至就是在二十一世纪,面对高房价理想往往也会让步于现实。除此之外,历史上英国的工商企业建立工厂所需要的土地和资金也得靠大贵族的支持才能顺利进行。
“可长子继承爵位和地产以及家族绝大多数财产的时候,主家的财力就不会受到削弱,历代公侯们自然不需要巧取豪夺,以维持家声,也就不必为衣食甚至功名烦忧,他们才开始追求更高境界的东西,荣誉,自然也是其中之一,毕竟,当他们不再为财产和功名烦恼的时候,每一代公侯都要担负着光耀门楣的重任,荣誉,到时候将会超过其它的一切。”
强调着长子继承的好处,朱明忠又立即分析起了“析产制”的不足之处。
“反面析产制,由于兄弟人人有份,大家也就有所期待,巩固了家族意识,我汉人的家族宗族观念也正产生于此,可这也带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人人窝在家里等着分财产,甚至诸子恭孝往往也有功利心,希望将来能够为了多分几两银子,而这种等着分财产,又造成了下一代人往往缺乏进取心,他们所追求安稳的生活,不敢冒险,这个保守求稳的心态,正与这种有所期待,有所得的“析产制”有很大的关系。”
陛下的回答,让阎尔梅变得沉默不语起来,阎家本身就是大户人家,他自然知道于大户之中,绝大多数人都在那里等着分家,而不是自己成就什么事业,可是,这样尽归长子,那么幼子怎么办?
“陛下,幼子怎么办?难道就不闻不问了吗?血浓于此,又岂能如此妄顾人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