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降使入胡营,又看着他们赶回来,到最后胡军中行伍移动,西胡可汗跨骏马,在前后十六名侍卫的拱卫下姗姗而来,而浩浩荡荡的大军居然排着整齐的队伍跟在他的后面,
这西胡可汗的队伍越来越近了,豆粒大的汗珠,从城门内铁缪的额头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那大汉骑在马上,缓缓走向定远东门,他的目光从那千疮百孔的城墙缓缓移上去,看到的是无数欢呼的人群、挥舞的手臂。许多军民将身子探出城墙,正在看着他,有的甚至爬上了碟墙,这年老大汗的项背悄悄的挺得更直了。
定远终于到手了!
历经近一个月的苦战,他也是伤军疲师,耗损俱大,以如此大的代价,夺取一座城池,是否值得呢?相对于歼灭的大量夏军主力,直接意义上,攻打定远显然是得不偿失的,但是他太渴望得到草原的承认了,最起码,要让人感受到他手中弯刀的锋利!
他还是西胡的大汗!!
攻打定远,在军事意义上作用并不明显,可是如果能成功地占领定远,那政治意义也将不言而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定远是志在必得。而今,这座坚城,终于臣服在他的脚下了。
前边的四名随身侍卫已经走入城门洞,城门洞内,原本用来抵住城门的一块块条石都搬开了,堆到了两旁去,还有几根木柱,牢牢地顶在穹顶上,似乎是为了防止坍塌。八个赤手空拳的门吏跪伏在两侧,以额触地,头也不敢抬。
城门洞里有些阴暗,城门洞出去,阳光下正摆着香案,铁缪等人正除了官帽,只着官衣,毕恭毕敬地站立在那儿。前边的四个侍卫没有迟疑,立即加快速度穿过城门洞,勒马左右巡察,没有发现埋伏刀斧手、弓箭手,他们这才圈马站定,向后面打了个安全的手势,那大汗便加快了行进速度。
“近了,更近了------”
铁缪的心怦怦直跳,他的脸上露出恭驯、臣服的表情,双手微微拱着,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盯着打大汗,计算着他胯下战马行进的速度。这千斤闸早不得、晚不得,得正好将他砸死才成。因为那千斤闸只是匆匆设就的一口巨大闸刀。
城门楼是最坚固的地方,不可能留有一个巨大的凹槽,可以掩藏一扇面积大到能封堵整个城门洞的巨大铁板,所以杀死这西胡可汗的时机必须把握准确,一击致命。发动的早了会把这西胡可汗挡在外面,发动的迟了这西胡大汗就会抢在闸刀落下之前闯进来,一俟发现有变,他随时可以圈马再从闸刀上跳回去逃命。
见那四个亲兵巡视一圈,已在城门内侧勒马站定,那大汗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双腿一磕马镫,战马轻快地跑了起来,马蹄踏踏,踩在护城河的吊桥上,蹄声清脆悦耳。
马鞭一扬,轻轻抽在马股上。
近了,更近了……
铁缪喉头发干,一颗心几乎都要跳了出来,计算着马速,他突然踏前一步,双手握拳,嗔目大喝道:“杀胡!”
“咔”地一声,也不知那伏地跪迎的门吏中有谁扳到了机关,木架上方阴暗处,一柄大闸刀“呼”地一声就剁了下来。
铁缪召集能工巧匠设计的这口千斤闸,基本上就是这种断头台的雏形了,说它是千斤闸,其实不过数百斤重,刃口是平置的,它虽厚重一些,砍上几回人大概也是要卷刃的,不过……它的使命,只是要砍一个人就够了。
铁缪计算的时间很准确,按照这西胡大汗的速度,他应该正好走到铡刀下,别说他只穿了三层皮甲,就算披了三十层皮甲,也将被当头落下的这口闸刀铡成两片。
可是,马头已经探入城门洞的刹那,骑在马上的这老人竟然鬼使神差地勒了一下马缰,似乎只是下意识地动作,所以他的动作并不坚决,因此骏马只是稍稍一顿,仍然向前奔去。
但是就只这稍稍一顿,大闸刀轰然落下,便比他的行速快了刹那。
“噗”地一声,锋利的闸刀正削在马颈上,重量、速度,加上锋利的刀口,简直如同拿着一把烧红了的刀子去削黄油,几乎没有片刻停滞,铡刀一穿而过,骏马连着马头和马腿,被一削两半。
马血溅了这大汗一身,他滚鞍落马,看着那口险夺性命的铡刀,一股寒意从脚心唰地一下冲上了头顶,头发都炸了。
“有埋伏!”
随身侍卫们大惊失色,立即跳下马猛扑上去,架起惊得发怔的大汗就跑,他们七手八脚把自家大汗推上一匹战马,一拍马屁股,战马便向外边奔去,侍卫们这才纷纷上马,紧紧护在自家大汗身后,一齐向外逃去。
“射杀胡人!”
铁铉顾不得惋惜感叹了,连忙向城头发出讯号,早在城头观望声色的亲信士卒们立即取出早已藏好的弓弩扑到城墙边,与此同时,扮作乞降官员的侍卫则扑到香案前,从桌下抽出兵刃,扑向那正大怒拔刀的四名随身护卫。
烈日炎炎,那大汗身上却是寒意阵阵。
他是来受降的,自己身上并未佩刀,这时双手扳着马鞍,俯下身去护住了头面只顾向前逃命,持弓弩的明军推开茫然不知所措的人群,扑到墙边便向那个伏在马上,亏得底下将领再三相劝,他来时身上罩了三层皮甲。
就算是边军所用的箭,也只能连透两层皮甲而已,那箭卡在皮甲上并不坠落,却也不曾伤及他的身体,顶多是哪支箭力道大一些,稍稍刺破点肉皮儿!一溜烟儿逃回自己后阵,后背已射得豪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