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船沿着黄河河道逆水而上,沿途所见两岸之堤坝整齐坚固、遍植杨柳,时有快马往来驰骋,河道之上则舟楫如云、川流不息,无以计数的客船、货船穿行
其上,舱内装载货物使得吃水极深,处处可见繁华。
渊献诚穿着唐人衣衫站在船头,迎面而来的河风吹得他衣袂飘飞、猎猎作响,目光在河面上往来游走、愁眉深锁。
大唐如此之繁荣,国力必将逐步高升,高句丽何时才能有复国之希望? 在他身后一步之处,家臣渊金昊嗟叹道:“黄河之上已是如此繁荣,据闻现在长江之繁荣更甚于黄河,江南的每一条河流都流淌着钱帛财富,很难想象不过是三十年的时间,这个国家便从隋末萧条崩溃的局面恢复过来,甚至更甚往昔。少主,高句丽已经亡了,不管您心里对于复国之执念如何坚持,也要认清当下之局
势,莫要去做那蜉蝣撼树、螳臂当车之蠢事,当务之急是将渊氏一门的血脉延续下去。”
现在的大唐就好像一个正值巅峰的无敌剑客,与其激怒祂使其盛怒之下将渊氏一门化作齑粉,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宣誓效忠,苟延残喘尚能有一线生机。 渊献诚叹气道:“可即便是依附效忠又谈何容易?苏定方的水师在高句丽沿海严密封锁,甚至时不时登陆长驱直入数百里,目的皆是为了覆灭我渊氏一门,可
见大唐对我之策略乃是斩尽杀绝。此番冒险前来大唐腹地,也不过是必死之下希冀于一线生机而已,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
自从大唐攻陷平穰城,渊盖苏文阵亡,高句丽便彻底覆灭。
高氏皇族摇尾乞降,举族被迁入大唐国内,渊氏一门则在高句丽溃兵的支持下辗转各处、伺机复国。 却在苏定方的打击之下连脚跟都站不稳,兔子一般被撵着在高句丽的群山之中亡命奔逃,父亲留下的家底一点一点损耗殆尽,眼瞅着就要全军覆灭、血脉断
绝,故而不得不行险一搏,偷偷花费巨额金币买通了一支世家门阀的商队潜入大唐,去求见一位执掌渊氏一门生死的贵人……
但是成功的概率十不足一。 “汉人有句话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事在人为,只要少主能够展现渊氏一门的诚意,想来或许能够打动那位贵人。毕竟今日的渊氏一门不过是苟延残喘而
已,对大唐已经不能造成任何威胁。” 渊献诚苦笑道:“可汉人还有一句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高句丽与前隋几场大战,隋人损兵折将、尸积如山,唐人自认继承隋业,也将这份耻辱感同身受,故而对高句丽极为敌视。太宗皇帝何以不顾满朝大臣之反对亦要倾举国之力东征?就是因为只要他能够踏平高句丽,那么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无关紧要,世人只会记住他这番堂皇功绩、千古伟业。可惜啊,明明战无不胜的唐军已经在平穰城下碰得头破血流不得不铩羽而归,却被水师一顿万炮轰鸣将城阙夷为平地……
高句丽命数该绝,大唐天命所归。” 唐军分明已经承认失败,大唐皇帝已经开始撤军,旌旗倾倒一败涂地,然而负责殿后的水师一阵发泄似的炮击却将平穰城的城墙轰得四分五裂、断壁残垣,
而后战无不胜的唐军潮水一般涌入平穰城……
除了大唐天命所归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
渊金昊一脸愣忡:“……”
汉人怎地那么多话? 渊献诚没理会呆愣愣的渊金昊,手掌婆娑着船舷,目光越过宽阔忙碌的河道望着西边太阳坠落的方向,轻叹道:“既然高句丽命数该绝,吾等庸碌之辈又岂能逆天改命呢?惟愿此番前往洛阳能够见到那位贵人,用渊氏一门数代积攒之财富求取一个内附臣服之机会,让渊氏子孙能够生活在这片富饶美丽华服文章的国度
,世世代代成为一个真正的唐人,再不用忍受强者之欺辱凌虐,而是匍匐在强者脚下甘为鹰犬。”
只不过那位贵人会否接受自己带来的钱帛珍宝呢?
虽然女人皆爱财且目光短浅、心性柔弱容易怜悯弱者,但对方的家境乃大唐豪富之首,或许未必看得上自己的财富…… 在渊献诚患得患失、惴惴不安的心境之中,太阳很快在长河尽头落下,等到河面上的万道霞光逐渐消散终被黑暗所吞噬,前方目光所极之处一片灯火辉煌的
码头陡然出现。 洛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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