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那个终究是瓷的呀,这大冷天的坐里边儿冰凉。还是这木澡盆好,先被水给泡热了,你靠着都是温的。要不泡澡的时候儿,寒毛孔都是开的,若是受了寒,那就直接顺着毛孔进身子里去了,会坐病的。”
云扶又吞了一口气,眼圈儿便又红了,“好,谢谢您三太太。”
她想了想又说,“怨不得大帅把靳佩弦交给您抚养,靳佩弦也把您当亲妈一样的爱戴。”
三太太一怔,忙拢住了云扶的肩膀去,“瞧你说的……云姑娘,你怎么又难受了?”
云扶吸吸鼻子,“您叫我也想起我妈来了。我小时候儿,我妈也唠叨过这样的话,都说女孩儿家最怕受凉,坐了病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云扶说话的时候,小心瞟着一旁的叶小鸾。
三太太的话太密,从她一进大帅府的门,叶小鸾也就只来得及跟她打个招呼,剩下的就都是三太太自己一个人在说,叶小鸾就跟着杳儿在一起,跟另外一个丫鬟似的在后头跟着。
这会子抬水倒水,叶小鸾也跟着杳儿一起忙活着。
虽说叶小鸾一副贤惠模样,任劳任怨的,不过云扶也没错过叶小鸾面上的一抹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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兑好了水,三太太怕云扶不好意思,这便退出去,却特地嘱咐叶小鸾留下来陪着云扶。
云扶还是不肯脱衣裳。
叶小鸾便也叹了口气,自己去搬了一架竹屏风来,挡在了浴盆旁边儿。
“云姐姐你洗吧,我在屏风这边坐着,什么都看不见,还能陪你说说话,也省得你自己泡澡闷得慌,回头再睡着了。”
云扶故意背对着那屏风脱衣裳。
屏风是一种奇妙的陈设,看似能隔开两个空间,可事实上这种竹编的屏风,即便手艺再好、编得再细,也还是能透光的。
她自己身上哪儿留有痕迹,她自己事先都小心观察好了。
那些绳子印儿,乃至手掐住来的痕迹,以及——那事儿才会留下的一些特殊部位的痕迹,她都小心又“粗心”地若隐若现露出来些。
想来那设计之人也要“验货”吧?
她这也算“货真价实”,那就大方给人家看,也好叫人家更加放心。
所幸封百里和靳佩弦的身量相似,每一个痕迹留下的比例、高度、大小,都合理。
云扶极快地褪下衣衫,极快地该露的地方露一下,再就是极快地踩入澡盆里去。
没忘了踩得水花四溅,险些要跌倒似的慌张。
叶小鸾立即问,“云姐姐,你没事吧!”
云扶窝进澡盆里去,忙说,“没,没事……我就是头一回用这样的澡盆,有点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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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叶小鸾,云扶自不能如面对三太太时一般,她在极力往回找从前的感觉。
泡了有一会子,她清了清嗓子,主动挑刺儿,“小叶,我发现我从回来到现在,你一直面沉似水啊。怎么着呀,看见三太太对我嘘寒问暖的,你吃醋啦?”
云扶说着拨拉拨拉水,“我还以为,就靳佩弦对我好的的时候儿,你吃醋呢;却原来三太太对我好点儿,你也不愿意呀?”
叶小鸾立时就恼了,隔着屏风道,“你这人,你又说什么呢!我哪儿脸沉似水了?你一回来就看着疲惫,又委屈似的,我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事儿,我自然不敢随便说话,更难道还要跟你嬉皮笑脸去不成么?”
云扶静静听着叶小鸾所说的每一个字,仔细思忖叶小鸾在屏风那边说这话时候的态度。
“既然不是因为三太太与我那么说话而吃醋,那难道不是因为生气我竟然回来了?我这一走这么长时间,你没以为我一走就再不回来了呀?”
叶小鸾又轻啐一声,“可是凯瑟琳不是还在呢么!我想就算你走,你也不会把她一个人留下吧?再说你还有温庐那么大一爿生意呢,那么赚钱,我不信你舍得就那么扔下不要了。”
云扶也不客气地啐回去,“呸!你说凯瑟琳倒也罢了,又要说温庐的生意,倒说的我像个守财奴似的。你别忘了我家还有复兴东呢,那生意只比温庐更赚钱,不会比不上温庐,我说扔着就扔着,我什么时候被生意绑着腿,哪儿都走不得了?”
叶小鸾反唇相讥,“复兴东自有你们家那么些年的老掌柜、老伙计撑着呢,就算你走到天涯海角去,复兴东一样能照常运转,你从哪儿都能提出钱去。可是温庐不一样,温庐的生意刚上轨道,且那生意杂得很,非得你自己亲自在眼前儿盯着不可。”
云扶笑了一声,轻轻眯了眯眼。
看来叶小鸾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外加只关注靳佩弦的哈。
也是,三太太不是也帮靳佩弦顾着体育学校的筹备处么,那叶小鸾关心一下她的温庐,仿佛也正是一脉相承。
洗完了澡,叶小鸾亲自帮云扶穿衣。云扶特地小心翼翼遮掩了身上的淤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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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旧雨楼,凯瑟琳得了信儿,早从温庐奔回来。
进来一把抱住云扶,“波士,你可回来了!我都要上报馆登《寻人启事》了。”
云扶轻笑,“靳佩弦回来没给你透个口风啊?”
凯瑟琳开门小心看看周遭,回来才压低声音道,“他有啊。但是也没详说,就说你想家了,想在梨树沟多住两天。这理由当然充分啊,所以大帅府啊、温庐啊,大家都没怀疑。”
“可是……我毕竟跟你这么久了,我就觉着这里头有旁的缘故。”凯瑟琳把着云扶的手臂,上上下下地仔细看云扶,“波士你别瞒着我,你告诉我,你真的都好吧?”
云扶心下掂对了下,还是避重就轻,将在途中被劫的事儿说了。
与靳佩弦的事,她暂且没想好怎么说。
只是被劫的一件事,已经够凯瑟琳惊叫出来,“……他们没伤害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