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程，你怎么回去？”</p>
金琳回头问。</p>
聚餐结束以后，他们都要回酒店休息了。</p>
因为来的时候知道要喝酒，很多人都没有开车，剧组安排了车接送姜辛、周云她们，但是像金琳和黄子程这样的小演员就没有人管了。</p>
黄子程说：“我打个车吧。”</p>
金琳正要说她可以一起拼个车，忽然，谢品源招呼了金琳一声，问：“要不要跟我一起？”</p>
金琳有些惊讶地看向谢品源。</p>
“我司机开车来接我了，不过只有一个位子了。”谢品源对黄子程笑了笑，“抱歉啊。”</p>
黄子程摆摆手，说：“没事，你们走吧，我打个车回去就行。”</p>
金琳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双手合十，对黄子程说：“不好意思啊，那我跟他们一起了。”</p>
黄子程笑着说没事。</p>
金琳小跑朝谢品源那边去了。</p>
冬夜的风，实在太冷，寒风梭梭。</p>
黄子程喝了点酒，有点晕，但人还算理智，能够走稳路。</p>
他其实进组之后就感觉到了，其他的演员对他都有些莫名的疏远，或者说，敌意。</p>
黄子程也知道这是为什么。</p>
他的经纪人是周览，周云就是他正儿八经的师姐，这一点之前也没有瞒过别人，所以很多人都知道。</p>
进组以后，工作人员对他倒是都挺热情的，但他也听到很多人说起他的时候，都听到了周云的名字。</p>
黄子程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肯定免不了被别人跟周云联系起来。</p>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切身经历和体会又是另一回事。</p>
人都有自尊心，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愿意被别人看轻。</p>
这不是用理智和所谓的客观现实就能够解释和释怀的情绪。</p>
黄子程倒是什么都没有说过，这种情绪只是被他压在心底，时而冒出来折磨他一下。</p>
尤其是在别人眼中看到明晃晃的三个字的意思的时候。</p>
关系户。</p>
黄子程能演《陈因》，经过了正儿八经的试镜，也是过五关斩六将，但他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是靠着实力战胜了其他的对手。</p>
这部剧的主演是周云，谁知道制片人和姜辛导演在试镜他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这方面的因素。</p>
其实，哪怕不是这部剧，是其他的戏，黄子程每一次被选择的背后都肯定包括着制片方对他和周云的关系的考量。</p>
这是黄子程签到周览手下以后就不可避免的问题。</p>
黄子程只能自己调试心情。</p>
好在他抗压能力一向比较强。</p>
在做演员之前，他是一名运动员，每年都要到各个赛场参加很多比赛。</p>
如果不是因伤退役，他可能还会进一步往上走，也许能走到世界级选手的那个层次。</p>
周览看中他，找到他，跟他谈了很久。</p>
“子程，演员这条路很难走，很苦，也很艰辛，它不比一个运动员的路更容易走，当然，它也有更加轻松的走法，可我不打算让你走那条更加轻松的道路，因为那是一条很快就会走到尽头的道路，道路的尽头，又是泯然众人矣。”周览说，“你是运动员，你最能懂什么叫做十年磨一剑，甚至很多时候我们花了我们最好的十几年时间，却换不回来一个理想的结果，这受限于运动员自身的素质，以及天赋，还包括跟你一起竞技的选手的状态，演员这一行同样如此，不会演戏的演员，拼尽全力，演出来还是一个笑话，演得再认真，越认真，越觉得心酸，但我喜欢你的眼神，你有一张有故事感的脸，这是你做演员的天赋，但我没有办法跟你保证你一定能够成功，变成一个非常有名的演员，这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我能跟你保证的是，我会用我的全力去帮你，推你。”</p>
黄子程当时因为不得不退役，正陷在人生的低谷中。</p>
周览给了他人生的另一个选择。</p>
“不管怎么样，我保证只要我在这一行干一天，就有你一口饭吃，不至于没戏拍。”周览说，“只要你不犯原则性的问题和错误，如果那样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什么。”</p>
周览给他这么保证的时候，黄子程都愣住了。</p>
他身边也有其他的退役运动员，跟那些备受瞩目的明星级选手不一样，他们这些没有取得过特别了不起的成就的，好一点的，去大学或者初高中任教，或者是去专业俱乐部做教练，不好一点的，高不成低不就，挑挑选选，白白错过最好的时候，又或者中年失业，像他们学这个的，专业性太强，选择范围太有限。</p>
黄子程见过自己很多的师兄师姐最后生活过得捉襟见肘，为茶米油盐酱醋而奔波。</p>
他家家境也很一般，父母都是很普通的人，这些年为了支持他训练，家里的投入也很大，就跟无数个平凡的家庭一样，普通，平凡，努力。</p>
因伤退役以后，黄子程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未来该怎么办。</p>
像他这样还很年轻、连大学都没有上过的运动员，能去做什么？</p>
什么都做不了。</p>
他都已经在搜索外卖员怎么做了。</p>
这个时候，周览突然从天而降，告诉他，只要他跟着她，她做一天，就不缺他一碗饭吃。</p>
如果是别人，黄子程只会把这个人当个骗子，但是这个叫周览的女人身上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让他下意识地愿意信任她。</p>
后来，他在网上查了她的信息，才知道，原来她还是一个很有名的经纪人，还有专门的姓名词条，上面还有她的照片。</p>
这个经纪人带的艺人，还有周云。</p>
黄子程不安于未来的不确定性，可这是身处迷雾中的他看到的第一盏指示灯，他跟着这盏指示灯走出迷雾，踏上了这条路。</p>
周览亲自去见了他的父母，把签约合同给他们过目，当着他的面请他们把他交给她。</p>
她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说话和做事都有些雷厉风行，但她细致的地方也很细致。</p>
他拎着一个行李箱跟着她来到了上海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p>
他还在忧虑自己住哪儿、吃什么、在接下来这段时间怎么过下去。</p>
她已经给他安排好宿舍，在宿舍旁边的五家餐馆充好值，解决他的一日三餐，又办好了公交卡、地铁卡。</p>
入住当天，她就拉着一箱衣服和生活用品过来。</p>
“有什么缺的，直接跟我说，不用不好意思，接下来我会给你安排表演课、舞蹈课、音乐课。”她说，“过段时间，还有另一个人也会住进来，你们是同龄人，应该聊得来，你们先好好上课，工作的事暂时不着急，先把基本功打一下，怎么说话，怎么做表情管理，等等，这些我都会安排老师给你们培训。”</p>
黄子程现在回想起那一段刚开始的时间，已经不那么有真实感了。</p>
那段时间每天都处于强烈的不安之中，怕被人认为他能力不行，做不了演员，怕周览后悔，不愿意再带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