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荒山山坡上，一盏野营灯发出光亮在黑夜背景里如烛火般渺茫，灯光将旁边的人影拉得极长，如果只看影子的话，简直像是舞动的妖魔，这样的场景无疑是相当诡异，再加上那个人影是在用铲子挖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杀人、碎尸、灭迹之类的词语，即使用来拍低成本恐怖片都没问题。</p>

江禅机看得暗暗蛋疼，心里满是困惑，甚至怀疑凯瑟琳是不是在梦游——别人是梦中好杀人，她是梦中好挖土？</p>

这种地方首先没有古代陵墓，其次也不可能有宝藏，如果这座山以前是座金矿，兴许还能走狗屎运挖到狗头金，但现在顶多只能挖到沾着煤渣的狗屎。</p>

如果凯瑟琳是打算杀人埋尸先预挖个坑，倒是勉强说得过去，但她并没有往深处挖，更确切地说，她只是刨开了浅层浮土，最多也就挖开地面十几厘米深的样子。</p>

她挖得很慢也很细致，还用工兵铲将挖出来的土块敲碎，像是在土里寻找着什么，所以工程量并不大，挖的范围广而浅。</p>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看她挖土，真是……江禅机耐着性子继续观察，心里犹豫要不要干脆现身出去帮她一起挖，万一真挖到狗头金或者宝藏还能分一半，最重要的是赶紧挖完了赶紧回去睡觉。</p>

大约半小时左右，凯瑟琳突然停止了挖土的动作，像是发现了什么。</p>

她蹲下来，从土里捡起某个东西，擦去表面沾的泥土，借着灯光仔细观察，但是江禅机离得远，根本看不清她拿的是什么，只能确定那东西很小。</p>

凯瑟琳观察了十来秒，终于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用纸巾将那东西包起来，又放进一个小盒子里装进口袋，拎起野营灯似乎要离开，而背包、工兵铲之类的东西她就留在原地，不打算带走了。</p>

江禅机目送着灯光逐渐远去，确认她真的走了，这才跑到她刚才挖土的位置，但他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借着昏暗的星光月光，看得眼花也没发现土里有什么蹊跷，就是普通的土壤而已，而凯瑟琳丢弃的背包和工兵铲他稍微检查了一下，就是很普通的超市货，可惜因为用过了，又没有购物小票，看来不能拿去退货了……</p>

凯瑟琳下山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野营灯的灯光就已经到了山脚位置，然后熄灭了，那边照明比较好，不需要再使用了。</p>

江禅机正要跟着她下山，刚一转身，突然心中隐约察觉到些许异样。</p>

他又转回来，仔细打量脚下和周围。</p>

异样的感觉源自哪里呢……</p>

他绕着凯瑟琳挖开的浮土区域走了几圈，将此地跟其他区域对比，终于发现了异样感的来源——脚下的这片区域没有草。</p>

现在是秋天，远没到草木凋敝的严冬，其他区域都生长着高矮不等的野草野花，唯独这片区域……虽然地表被凯瑟琳破坏了，但挖出来的土里也没有生长着野草，光秃秃的。</p>

这片土地为什么不长草呢？有什么特殊之处么？</p>

他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变电站的位置，心里突然一动，难道这里就是梅一白最后死去的位置？</p>

时隔这么久，他对当时的情况记忆犹新，但也不至于清楚地记得梅一白具体是死在哪片土地上，只能说很像是这里。</p>

梅一白把自己的身体改造得人不人蛇不蛇，还在口腔的皮下植入了眼镜蛇的毒囊，当她最后死去时，能力失控，毒囊里的毒液可能从嘴里流出来，渗入地里，因此导致这片土地寸草不生。</p>

明明没有亲身经过那次事件的凯瑟琳难道就是凭借这点找到的这里？</p>

但她挖的又是什么？</p>

在乡野传说里，巨蛇死去的位置可能生长出灵芝之类的天材地宝，但这显然是无稽之谈，连野草都长不了的地方，还能长出灵芝？再说就算长出灵芝，这时间也太短了，不到一年的灵芝能有啥用？</p>

由于耽搁了一些时间，现在他已经无法再跟踪凯瑟琳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只能返回出租公寓。</p>

他原路返回，凯瑟琳是坐车，他是跑，来回跑了这么远，好不容易吃饱一次的肚子又开始发虚。</p>

回到公寓楼，他看到楼门已经关闭了，于是直接跳到楼顶。</p>

一上到楼顶，米雪就正好站在他面前，她应该是离得很远就发现他回来，特意等着他上来。</p>

“抱歉，我跟丢了凯瑟琳……”他悄声说道。</p>

【她回来了，就在不久前。】米雪写道。</p>

江禅机一愣，看来凯瑟琳离开北山之后没去其他地方，直接回来了，那么今晚应该不会再出去了。</p>

【她去做什么了？】</p>

“嗯……她去挖土了。”</p>

米雪也是一愣，这个回答太超乎意料了。</p>

江禅机把他一路跟踪的所见所闻简单地叙述了一遍。</p>

“你能猜到她挖的是什么吗？”他不抱希望地问道，“她以前在隐修院的时候，有闲着没事挖土的习惯么？”</p>

凯瑟琳每天比隐修院的其他修女更早起床练剑，但高踞山顶的米雪可以看清她的一举一动，说不定她练完剑之后还喜欢拿剑铲几下土？</p>

米雪摇头，写道：【要不要直接问她？】</p>

江禅机反问：“在荒地挖土违反你们的教义或者清修规矩么？”</p>

米雪像是觉得很可笑似的摇头。</p>

“那就最好别问。只要她没做违法乱纪、伤天害理、违反各种规矩的事，她就有行动的自由，要说有错，反而是……错在我，随便跟踪别人已经算是不道德了。”他说。</p>

他见她并不太认同，又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而且只要对他人无害，就有权保留自己的隐私和秘密，别人随意窥探是很不好的行为。”</p>

【隐修院里没有隐私。】</p>

“但这里不是隐修院。”江禅机顿了一下，“另外你这句话也太绝对了，院牧长就没有把你的存在告知其他修女。”</p>

米雪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像是僵住了一下。</p>

“我并不是指责院牧长，我是说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隐私和秘密，这不是错误，更不是犯罪。”他赶紧补充道。</p>

【你也有秘密？】</p>

“当然。”他坦然说道，“我有很多秘密，你不是也有吗？你尚未把自己会在视网膜上写字的事告诉院牧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