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前站着一个中年人,是他从督政院带来的,给他做主事,名叫程曰能。
程曰能看着靖王的表情,心里一动,上前道:“王爷,皇上这是要您做贤王啊。”
靖王一怔,抬头道:“贤王?此言何意?”
程曰能靠近,低声道“大人,既然是‘检讨书’,肯定要检讨得失,分析您这些年所作所为,只要欲扬先抑……”
靖王瞬间就明白了,道:“你是说,重点说本王这些年做到事情,魏学濂的事情一笔带过?”
程曰能连忙摇头,道:“错!王爷做的事情,要一笔带过,反而魏学濂的事情要大书特书,做出深刻的检讨。”
靖王看着他,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突然明悟似的道:“越是这样,外人就越会好奇一笔带过的,反而对魏学濂的事情不怎么在意?”
程曰能笑着点头,道:“没错,更何况,吏部这次是风尖浪口,咱们不能喧宾夺主。”
靖王神色微沉的点了下头,周应秋在吏部多年,低调内敛,可谁都不敢小觑,这些年也从不曾有纰漏,可以说是在六部尚书中,他是能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一位。
靖王能猜到,这里多半是皇帝早就计划好的一手,可依旧让他颇受震动。
靖王还好说,心里早有预计,传到外面就不同了。
吏部尚书倒台,这还是崇祯以来的第一次,仔细算算,崇祯以来,还没有哪个六部尚书是被‘另调他用’的,更何况是皇帝的亲信,吏部尚书周应秋!
他是仅次于户部尚书傅昌宗的存在,他的倒台,注定是一场轩然大波。
不少人都震惊无比,不敢想象,怎么也想不到,一件小事情会导致周应秋的落马!
一时间各种流言蜚语层出不穷,弥漫在京城官场,四面八方的渗透,传遍京城。
有的说是因为周应秋卖官鬻爵,贪污索贿,被魏学濂找到证据,终于事发;有人说周应秋是东林党余孽,一直隐藏的很深,现在被人告发,最多三日就要被处斩,明刑正典;也有人说是周应秋有反志,图谋不轨,被人揭发,要株连九族云云。
乱七八糟,真真假假的流言在京城回响不休,瞬间就掩盖了巩永固被打,督政院吏部群殴的事。
令人不解的是,本应该最不平均的吏部,以及周应秋的一干门生故吏,至交好友,全都安静如常,一个人冒出来的都没有。
这个场面吓到了更多的人,认为是这些人也怕受牵连,不敢出声,对吏部,周应秋越发的敬而远之,不少人甚至急切的要与周应秋进行切割,撇清关系。
这个时候,周应秋正在府里煮酒,慢悠悠的闲聊。
不大不小的偏房里,周应秋在煮酒,他对面坐着傅昌宗,再稍微远一点,还有几桌,都是周应秋的吏部心腹,至交好友等等。
周应秋给傅昌宗倒了一杯热酒,颇为感慨的道“这些年忙忙碌碌,终日不得闲,回想起来,还真没有这样闲心的喝过酒。”
傅昌宗是深有同感,道:“我比你还多辛苦几年,皇上在潜邸的时候,我就跟着东跑西忙,到现在都没能喘口气。”
不远处的一些人,有人得到过暗示,却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周应秋突然就被‘另调他用’的‘赋闲’了。
周应秋没有理会其他人,夹了几口菜,看着傅昌宗道:“傅大人,你的去向,皇上可有透露?”
外面的消息两人自然早就收到了,到了这会儿,傅昌宗也没有隐藏的必要,点头道:“嗯,皇上有意在陕,西,四川等六省组建总理衙门,统一管理,我去任总理大臣,三年,三年后入阁。”
周应秋对自己的去向实际并不清楚,听着傅昌宗的话,面露恍然的道:“原来如此,照这么说来,我可能也要去南方了。”
傅昌宗与周应秋的一问一答,顿时让四周的人心里大松一口气。原来这是早有安排,周尚书不是倒台,这分明是要出去镀一层金,回来直接入阁!
这群人都忧色尽去,面露笑容,三年说长不长,以周应秋的年纪,恰好合适。
傅昌宗听着周应秋的话,摇头道:“南方并不需要设总理衙门,我估计,你要去北方。”
周应秋微怔,道“北方,辽东?对,是了,怕是孙大人要入阁了。”
周应秋嘴里的孙大人是辽东总理大臣孙传庭,位阶来说,他比六部尚书还高半级,入阁最是合适。
傅昌宗喝了口酒,道:“这个我也是猜的,靖王透过口风给我,内阁打算推举孙大人入阁,所以我想来,你应该去北方。”
周应秋会意的点了下头,他心里十分明白,内阁之所以推举孙传庭,估计也是不希望再被皇帝拒绝,否则就丧失了举荐的资格,内阁要确保一个人入阁,不能让内阁太过散乱,确保在思想,政策上的一致性,那么孙传庭就几乎是唯一的一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