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塔布囊的话,傅青铭道:“我等要商议一下。”
“哼,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汉商居然没有当场答应,这令塔布囊十分不悦。
赵、荣躬身道:“小人一定遵从台吉的命令,一切惟大汗和诸台吉之命是从。”
“你还算晓事,台吉们也知道你。”塔布囊温言道:“这一次之后,阿成台吉说要对汉商和汉儿严加管束,到时候有你的好处。”
赵、荣身子还是躬的很低,他道:“小人已经老迈,没几年活头,好处是不打紧的。就是小子们不懂事,以为可以冒犯大汗的威严,这叫老头子实在看不过眼,这一次事后,也望他们能懂些事,知道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
“你很好!”
塔布囊大为动容,他以为这个老汉人是图好处才出力奔走,替他联络城里有实力的汉商,不料却是这般见识。
以塔布囊对汉人的偏见和轻视,也是对赵、荣刮目相看起来。
待塔布囊和拉克申走后,赵、荣对傅青铭等人道:“你们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这是上头台吉们给的活命机会啊,你们真以为张瀚这个商人能对抗蒙古的大汗?真是荒唐,可笑!”
傅青铭沉着脸道:“我也知道是这个[道理,然而总是心有不甘。”
“有什么不甘的?”赵、荣愕然道:“是少赚几个钱,不过和性命相比,哪个要紧?”
“不是……”
傅青铭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就是感觉不想向蒙古人再低头。
这几年来,由于和裕升的进入,明显的草原汉人的地位变高了,以前他们哪敢与台吉讲条件,随便哪个台吉的心腹亲信就能勒索汉商,蒙古人酒喝多了打死汉人也不算什么,没有谁会因为这事被惩罚,青城附近到处都流落着衣着无着的妇人和老人孩童,汉人在这里就是牛马和奴隶,汉商的存在完全是有这个需要,若不然的话也是一句话就被铲除。
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就算有钱也过的十分憋屈,傅青铭五十出头,身体并不怎么健康,常有疾病缠身,他想的已经不是自己为主,而是自己的儿孙。
“听说孙敬亭来了。”傅青铭最后道:“我要去见见他,看看和裕升怎么说。”
“叫他们赶紧向大汗和台吉们认罪,”赵、荣一脸安详的道:“鸡蛋是碰不过石头的……”
……
“诸位远迎辛苦,孙敬亭道:“不过底下还有更辛苦的事情要给各位做。”
赵世武等军方的人坐在左侧,右侧是商会成员和青城一带有名望的汉商,孙敬亭一来,好比巨石投水,激起了不小的浪花,他在城中住了两日后,不少附近百里外的汉商都是闻讯赶了过来。
“我说话之前,先想听听诸位的说法。”孙敬亭看向汉商一边,说道:“请各位畅所欲言。”
一个汉商犹豫了一下,说道:“和裕升到底要做什么?”
孙敬亭笑道:“那要看蒙古人到底要怎样,如果大家商量谈判,什么事都好说,现在他们到处袭扰我们的商队,禁止我们北上行商,还对我们提出诸多无理的要求,我们和裕升的态度就是奉陪到底。”
虽然近来事态紧张,已经是准战争状态,孙敬亭的话还是惊起了一片人。
从来没有人想过,一群商人和商人们建立的武装,可以公然挑战蒙古的大汗,而且是在蒙古人纵横数百年的草原之上!
傅青铭身体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象是全身都在发麻,两手也有些颤抖。
和他相同感觉的汉商真是不少,可能旁人很难理解他们的感觉……如果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家族,被强掠到草原上,背井离乡不得离开,一个家族二百年来一直被奴役,生活在重压和惊恐之下,一个人也是被虐待过,被侮辱过,殴打过,或是亲眼见到异族人对自己本族人的屠杀和伤害,看到过妇人被侮辱,孩童和老人被杀害,二百年间蒙古人和大明一直为仇,这是世代的血仇,几百年后的民族融合使大家忘记了仇恨,这也没错,时代在进步,人总要忘掉那些过往,但就在这个时空的人们而言,血债就在他们眼前或者是自己身上,这种感觉一直如噩梦一般压在他们的头顶,对他们来说这种血仇不是文字也不是传说,更不是可以淡忘的过往,而是血淋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