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昆话音方落,一旁的臧亮却已是喜不自禁,脱口笑道:“你这……”
然而只吐出两个字,他就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一般,张大了嘴僵了半晌,才生硬的转了口气:“你这厮空口白话,就想……”
“好了。”
这次臧亮的话却当真被人扼断了,就见孙绍宗长身而起,冷森森的盯着他道:“你如今若是主动招认,本官还可以在镇抚大人面前保下你的妻女。”
臧亮脸上闪过些慌乱,却还是极力辩解道:“冤枉啊大人,卑职……”
“徐昆。”
孙绍宗再一次打断了他,就见徐昆应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怨毒中又带了些怜悯的盯着臧亮,摇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狡辩了,方才我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千户大人教的。”
臧亮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最后颓然的跪回了地上。
事到如今,他那还不明白自己是上了孙绍宗的恶当?
方才那一场栽赃陷害的戏码,就是为了先激怒他——越是真正的内奸,越是无法忍受自己在毫无破绽的情况下,反被误打误撞的‘冤枉’了。
而等到他失去理智之余,徐昆又故意露出破绽诱他上钩——那纸条臧亮是从东墙扔进去的,孙绍宗既然已经得知了经过,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故意安排徐昆说是西墙。
虽说臧亮半途醒悟过来,并未完全把那诱饵吞下去,但那一瞬间的失态,却足以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却说颓然了半晌之后,臧亮缓缓抬起头来,涩声道:“千户大人,卑职的父母……”
“莫要得寸进尺!”
孙绍宗把袖子一甩,皱眉道:“本官保证你妻女不会被充入教坊司,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虽是被一口拒绝,但臧亮反倒相信了孙绍宗的诚意——与白莲叛匪勾连,严重性远超一般的通匪,再加上北镇抚司的特殊性质,若是半点都不牵连到家人,反倒奇了。
“唉。”
臧亮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苦笑道:“少年时贪恋美色,想不到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当年卑职奉命抄检人犯家属时,竟鬼迷心窍的瞧上了那家人的儿媳,暗地里使了些卑鄙手段,把那小妇人弄到了床上。”
“那小妇人一开始宁死不从,但因见卑职生的俊俏,又是真心喜欢她,便也半推半就起来。”
“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她那公爹竟然又重新起复了,还一路扶摇直上……”
“且慢!”
听到‘扶摇直上’四字,孙绍宗立刻叫停了臧亮,然后吩咐人将臧亮的父母,以及徐昆都一并带了下去。
等到审讯室里,只剩下孙绍宗、杨立才、与臧亮三人,他这才吩咐臧亮继续往下说。
“大人行事这般谨慎,无怪乎年纪轻轻,便能登上高位。”
臧亮有些艳羡的赞了声,又垂头丧气道:“可当时谁又能想的到,那在诏狱里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短短八九年的功夫,竟然就入阁为相了呢?!”
这话一出,杨立才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朝几位阁老里,曾经下过诏狱的貌似就只有次辅往贺体仁,而这位贺阁老家中也只有一名嫡长子。
稀里糊涂就睡了当朝次辅的长媳,真不知这厮是倒霉呢,还是走了狗屎运!
话说孙大人果然是有先见之明,提前把闲杂人等赶了出去,否则真要是消息泄露出去,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不对……
大人刚才应该把自己也一并轰出去的!
就在杨立才满腹哀怨之际,那臧亮又道:“贺阁老出狱之后,卑职就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之事败露,谁成想越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没几日的功夫就有人找上门来,拿这丑事要挟卑职。”
“是什么人?”
听他终于说到了幕后主使,孙绍宗忍不住追问道:“他又怎么会知道,你偷偷做下下的丑事?!”
“那人不肯说。”
臧亮苦笑着摇了摇头:“而且他是夜间前来,每次又都蒙着面纱,从不肯透露身份性命——卑职帮他探听了几次消息,心中便忐忑难安,于是主动申请外放江南。”
“而卑职这一走,与他足有六七年没有联络。”
“直到前不久,他才又重新找上门来,也并没有提起白莲教的事儿,只是让卑职想办法给北镇抚司添些乱子,否则就把当年的丑事,捅到贺阁老面前。”
“若真被阁老晓得卑职的所作所为,卑职怕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恰逢白莲教赴京作乱,卑职寻思着不会有人怀疑我与白莲教有瓜葛,便顺势而为……”
靠!
到头来竟又是个‘谜团’,甚至连对方的动机都没能弄清楚。
这岂不是又白忙活了一场?!
孙绍宗脸色一沉,厉声喝问臧亮可有隐瞒——其实他也晓得,臧亮不太可能欺瞒什么,毕竟单只阁老儿媳这一桩事儿,就足以让他陷入绝境,更别说还有私纵白莲教的罪名。
就见臧亮迟疑了半晌,又吞吞吐吐的道:“卑职并未有什么隐瞒,不过卑职从那人的言谈举止中,隐约发现他似乎是遇到了大麻烦,而且极有可能,同前些日子的天狗吞日有关。”
又是天狗吞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