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平时,尤三姐想要跟上孙绍宗的脚步,怕是并不容易。
好在今儿是端午佳节,街上人潮涌涌的想快也快不起来。
更兼孙绍宗那雄壮的个头,在人群里便似灯塔一般醒目,让尤三姐不至于会跟丢了他。
就这般一路跟到了积水潭附近,忽见前面停着整套官员出巡的仪仗,而孙绍宗走到近前,便被两个轿夫恭恭敬敬的请上了轿子。
原来他真的是嫌轿子里闷热,才随便下来走走的!
而看着全套仪仗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去主持今年的龙舟祭。
可这样一来,却哪还有什么把柄可拿?
尤三姐心下顿时沮丧起来,不过眼瞧着那官轿颤巍巍起身,她心下略一犹豫,还是拔腿跟了上去——左右她本来就是想看龙舟祭,才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
一路跟着官轿绕到了积水潭北岸,便见那岸边愈发的人潮汹涌。
尤其是官轿所到之处,民众皆要两下里退避,便更是人叠人人挤人,一时也不知有多少春衫单薄的妇人,在那里尖叫羞骂着。
当然,也不乏一些年轻俊俏的男子,被人趁机撩拨揩油。
那本身便有龙阳之好的,也不过是心下暗爽罢了。
而那些外表娘气,内里却‘阳刚贞烈’的,便忍不住勃然大怒,抡起拳头直砸了对方个万朵桃花开!
尤氏见前面乱的不成样子,便不由停住了脚步,打算等官轿引起的骚动过去了,再继续上路。
谁知她这里刚停下脚步,那边孙绍宗竟也喝停了官轿,随即一个手按腰刀的官差,便冲人群里呼喊道:“柳公子,我家治中大人喊你近前说话。”
却原来那动手打人的不是别个,正是最爱凑热闹的柳湘莲。
一听说‘治中’二字,柳湘莲便知是孙绍宗当面,随手将那基佬推了个趔趄,便分开人群越众而出。
只是他这一露面可倒好,后边儿尤三姐险些连呼吸都停了,那颗芳心更是砰砰砰的,直似要从嗓子里跳将出来,满脑子更是只有一个念头:没想到世间竟真有这般如玉郎君!
又见柳湘莲与孙绍宗说话不卑不亢,举止洒脱大度,并不似贾蓉、贾蔷那般油头粉面的轻浮模样,心下更是将其爱到了骨子里。
暗道若是能与这样的人结为秦晋之好,自己这辈子也便别无所求了!
只是她痴痴望了许久,却见那白玉郎君竟也混进了孙绍宗的队伍里,一路朝着祭坛行去。
尤三姐便忙挣命也似的追了上去,然而到了祭坛左右,自然早有官兵拉起了人墙,孙绍宗的官轿能畅通无阻,她一个平头百姓,却如何能闯的进去?
眼见孙绍宗下了轿子,与柳湘莲说说笑笑的进到了阁楼之中,尤三姐一咬牙一跺脚,忽的转身又向外面挤去。
好不容易出了积水潭,她也不回家换衣裳,径自到了宁国府里,闹着要见尤氏。
尤氏听说她男扮女装而来,还当是继母那里出了什么意外,忙不迭的让人把她唤了进来。
谁知还不等开口问些什么,尤三姐便先抢着道:“大姐姐,我今儿去瞧龙舟祭时,可巧相中一位公子爷,若是嫁不得他,我这辈子便也白活了——只求大姐姐行行好,千万成全我这一回!”
说着,便向尤氏郑重的道了个万福。
尤氏虽说早知道这幺妹儿,是个胆大包天不受拘束的,但听到这番话,还是被惊了个瞠目结舌!
好半晌,方板起脸来呵斥道:“你这是说的什么疯话?自古男婚女嫁依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在街上稀里糊涂看上一个人,便非他不嫁的道理?!”
尤三姐却是毫不犹豫的道:“那位公子的家世人品,母亲肯定没得挑!只要母亲同意,这事儿不就名正言顺了么?”
家世人品没得挑?
尤氏皱眉道:“你方才不是说,是在路上与那人巧遇的么,那你怎么知道他的家世人品如何?莫非是他告诉你的?可你又怎知他不是个骗子?!”
尤三姐却仍是理直气壮的道:“我瞧见那位公子,与顺天府的孙大人有说有笑——既然能与孙大人为友,这家世人品又能差到哪儿去?”
这话倒还有几分道理,有道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孙绍宗这样年少成名的官宦子弟,所交往的朋友,自然也都是些有身份背景的。
因而尤氏便又追问道:“却不知那位公子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