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或许三位将军不知,此番太子殿下亲自征讨宋地的目的,乃是为了引诱韩国提前与我大魏决战,也就是说……”舔了舔嘴唇,讪讪说道:“在韩国还未有所行动前,纵使我方有击溃齐鲁联军的能力,却也不能暴露出来。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字,拖!”
从旁,南门迟亦低声补充道:“我二人信任三位将军,故而私下透露,请三位将军守口如瓶……我商水军此番前来宋郡,根本不是为了与齐鲁联军决战,而是为了日后偷袭韩国。……而在此之前嘛,我商水军也负责吓唬吓唬齐国与鲁国的军队。所以说,三位将军无需为了任城失陷而懊恼,这边战场的区区一地得失,根本不在太子殿下的考量之中。”
“……”
李岌、周奎、蔡擒虎三人面面相觑。
次日,几名青鸦众便来到了亢父,向李岌、周奎、蔡擒虎传达了太子赵润的命令。
在得知仅仅只是罚俸禄一年的处罚后,李岌等人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但心中也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很佩服那位太子殿下的高瞻远瞩,不可否认齐人那可是鼓足了劲要与他们魏军争个高下,可在那位太子殿下眼里,与齐军的争锋,只不过是一道可有可无的开胃菜而已——可笑那些齐人这会儿多半还在为夺下了任城而沾沾自喜,却万万不会想到,他们魏国的太子殿下,根本懒得在他们身上投注太多的精力。
只不过,这样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浚水军、成皋军、汾陉军在魏国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如商水军这些第一梯队的强军了呢?以至于被派来与齐鲁联军做游戏。
“罢了,老子喝酒去了。”
面色怏怏的蔡擒虎,颇有些心灰意冷地离席喝酒去了。
想来在得知所谓的「宋郡战役」,只不过是太子赵润糊弄齐人的把戏而已,蔡擒虎就感觉有点提不起劲。
更别说,为了不使齐鲁联军这么快就落败,他们还要陪着前者演戏,直到韩国‘见’魏国这边在宋郡与齐鲁联军久久僵持不下,骤然发难。
看着蔡擒虎离开,李岌与周奎二人亦暗暗嗟叹。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岌与周奎眼中的失落,翟璜为了挽回先前的过失,主动示好道:“两位将军何必如此?虽说要以大局为重,但并不意味两位将军就没有向齐鲁联军讨回任城失守的那口恶气……只不过,暂时只能小打小闹,一切以「使宋郡战场陷入僵持」这个目的为主。”
李岌与周奎闻言默然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满足,只是为了大局为重,他们总是此刻非常想向齐鲁联军讨回那口恶气,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商水军抵达亢父县、且在亢父县城外驻扎营地的消息,没过两日便传到了齐国名将田耽的耳中。
在讨论作战的会议中,田耽信誓旦旦地说道:“据消息称,魏公子润已率领商水军抵达了亢父县,相信明后两日,定会率军攻打任城……”
其实这会儿,田耽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就等着魏公子赵润亲自率领商水军攻打任城,在这片土地上与这位魏国的雄主厮杀一番。
而在听了田耽的安排后,琅琊军大将东郭昴头一个表示支持田耽。
没办法,前两日他与田耽赌约时输了,害地他在事后的庆功筵中一口菜没吃,先一口气灌了十壶酒,吐地是七晕八素,哪里还敢怀疑田耽的判断。
然而就在田耽正准备结束会议,准备前往城外的齐军营寨时,忽然有一名齐军士卒走了进来,禀报道:“诸位大人,方才有一队鲁人进了城,为首一人自称「季平」,说是鲁王派来的使者,有要事要求见季武将军。”
“三弟?”鲁国将军季武皱了皱眉,吩咐道:“你且速速请入。”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工夫,季武的弟弟季平便急匆匆地带着几名鲁国士卒来到城守府。
见弟弟风尘仆仆,季武惊声问道:“小弟,你怎么……这幅模样?”
只见季平朝屋内的高傒、田耽等人拱了拱手,随即急切地说道:“二哥,大事不好,「宁阳」被魏军攻陷了!”
“什么?!”季武惊呼一声,满脸骇然之色地说道:“怎么可能?梁鲁渠不是全面封锁了么?魏军从哪来的?”
要知道,宁阳距离鲁国的王都「曲阜」就只有三日左右的路程,若魏军果真攻陷了宁阳,这就意味着,魏军随时可以进军威胁他们鲁国的王都。
季平摇了摇头。
见此,季武面色难看地问道:“是哪支魏军?由何人统帅?”
只见季平缓了口气,语气凝重地说道:“据宁阳逃回的败卒称,乃是魏国的商水军!”
『商水军?』
屋内诸人闻言一愣,面面相觑。
皱了皱眉,季武怀疑地说道:“当真?小弟,你不会弄错了吧?魏国的商水军,目前可是在亢父县啊……”
“不会有错!”季平摇了摇头说道:“那一支骑军,确实打着「商水游马」的旗号。……魏人似乎提前在宁阳安排了一些内应,以至于当这支魏骑骤然出现在宁阳的时候,驻防的军队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贼人袭了城门,将魏骑放入了城内。”
听闻此言,季武怒声骂道:“宁阳的都尉在做什么?!难道就丝毫不曾察觉么?”
“据说魏军来得太快,城防军队根本来不及反应。”季平低声解释道。
从旁,田耽静静听着季武、季平二人的对话,心中隐隐有些发凉。
要知道,「奔袭夺城」,那可是魏公子赵润的拿手好戏,尤其是当年「五方伐魏」时,魏公子润率领麾下军队,在三日内狂奔八百里,直捣秦国后防空虚的王都咸阳,此事在传入中原后,至今仍然被人所津津乐道。
“我等被耍了,魏公子润在宁阳!”
很突兀地,田耽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闻此言,向軱面露沉思之色,季武则是万分焦急,唯独上卿高傒,仍还有些茫然,不解地问道:“为、为何?为何魏公子前赴宁阳?”
话音刚落,就听向軱代为解释道:“因为梁鲁渠在宁阳折道,往东北可通往鲁国都城曲阜,而南,则可经泗水入微山湖……当初我北亳军,就曾在宁阳西侧驻军,截断梁鲁渠,只是后来被魏国的魏武军驱逐。而眼下,魏军占据了宁阳,这就意味着,魏国随时可以借助这条河渠,源源不断地将军队以及战争兵器,从魏国本土运到宁阳……这场仗,我方先机已失。”
高傒皱眉看了一眼向軱,随即转头看向田耽,却见田耽亦是面色难看。
正如他此前所说的那样,这里所有人都被魏公子润给耍了,对方故意叫商水军的主力,大张旗鼓地从定陶踏入宋郡,让齐鲁联军以及北亳军都误以为魏军将直奔任城,却没想到,魏公子润亲自率领一支奇兵,奔袭了鲁国的宁阳。
『……怎么办?』
挠了挠额角,田耽表情诡异。
因为他忽然发现,他们这帮人眼下的处境有点尴尬:明明夺下了任城,做好了迎击魏公子润的完全准备,可谁料魏公子润完全不按常理出招,根本不来任城,直接袭击了宁阳。在这种情况下,究竟是继续留在任城呢?还是率军前往宁阳呢?
若继续留在任城,魏公子润便可驱兵直接威胁鲁国的王都曲阜,继而逼迫季武率领的鲁国军队回援——事实上,无论从齐国派援军赶赴鲁国,还是季武率领的鲁国军队回援,都是来不及的,倘若魏公子润执意要攻打鲁国的王都曲阜,那么眼下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鲁国本土的驻守军队。
只不过,鲁国本土的驻守军队,挡得住魏公子润么?
更何况,虽然号称齐鲁联军,但鲁国军队的兵权,却仍旧在鲁国将军季武的手中,在鲁国王都遭到威胁的情况下,田耽怎么好意思强行要求季武率领的鲁军继续留在任城?
倘若他敢这么做,鲁军必定与齐军反目。
因此,只能干脆点率军前往宁阳,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之前夺下任城、且在这座城部署了重重防御的举动,又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他们一旦从任城驱兵前往宁阳,任城留守的军队,明摆着抵挡不住亢父县那些魏军的进攻。
而如此一来,亢父县的魏军,便可向东挺进,直接威胁滕地的宋国。
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援护鲁国,还是援护宋国呢?
看着皆面露焦急之色的鲁国将领季武与北亳军首领向軱,纵使是田耽,这会儿不禁亦万分头疼。
别看是一城换一城,可事实上,齐鲁联军这边却是血亏。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赢了战争、输了战略。
而与此同时,在宁阳县,赵弘润亲笔写了一封信,托青鸦众前往鲁国王都曲阜,交给鲁王公输磐。
期间,宗卫长吕牧看到了信中的内容,颇为意外地说道:“殿下要请鲁王喝酒叙旧?卑职怕鲁王不会来。”
“他会来的。”
赵弘润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因为他若不来宁阳,那就只能由本王前往曲阜了。”
“原来如此。”
吕牧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