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没注意,应该是两三年前。”
“最近的呢?”
“就在前几天。”
“瞧,破绽就在这里,两三年间的几十封信,新旧却都一样,分明是同时伪造的。”
霍双德一愣,马上拨信看了几眼,勉强道:“这说明不了什么,这些信原本都放在床头的箱子里,保存得好。”
“这些信里谈论的皆是杀头灭族之事,大铁锤看过一遍就置之不理了?既然存放在床头箱子里,随手就能带走,他逃亡的时候为何遗落如此重要的东西?”
霍双德哑口无言,反而是站在一边的袁茂开口道:“难道是有人陷害大铁锤?没必要吧。”
霍双德在桌上一拍,“对啊,大铁锤身为军户却窝藏强盗,仅此一条就够他受的了,何必再来一个造反的罪名?只能有一个解释,他真想造反。”
胡桂扬笑了笑,“把信再给我看看。”
霍双德双手按住,“别想再骗我。”
“你都看过了?”
“看过。”
“好,我只看过两封,但我能猜出所有信件的大概内容。”
“你说,我听听对不对。”
“无关内容我就不说了,这些信里必然提到了流民村庄的名称与位置,很可能还有村子的‘兵力’,对不对?”
霍双德犹豫了一会,“对又怎样?”
“这些信意图陷害的不是大铁锤,而是山里的村庄。”
这回不等袁茂提出疑问,霍双德大笑起来,“越说越没道理,一群流民而已,值得栽以造反之罪?到官府告一状,指出路径,派百十来名兵丁就能扫平喽。”
“荆襄流民平定未久,朝廷当年动用多少兵力?”
“那能一样吗?荆襄流民百有余万,朝廷当然要动用大军,太行山里——我就没听说过太行山也有流民村庄。”霍双德有点糊涂了,拆开一封信又看一遍,“还真有,距离京城不过百余里,奇怪,地方上也不清理一下,嗯……”
霍双德收起信,放入怀中,起身道:“无需多说,你怎么想不重要,这些信必须送到西厂。胡桂扬,我会记得你今天的提醒。”
这是一种威胁,胡桂扬却当成好话,笑道:“你一定要记得,最好在厂公面前描述得细致一些,让你的随从也帮着记一记。”
霍双德没法理解胡桂扬的说辞,向外走去,扔下一句:“等你需要朋友的时候,就知道朋友有多重要了。”
“这些信陷害的目标是流民村庄,千万别忘了告诉厂公这句话,等你惹出麻烦的时候,至少不会连累我。”胡桂扬大声提醒,还是没将太监的威胁当回事。
霍双德没有回应,出门召集护送士兵,本想这就找胡桂扬报仇,忍了又忍,还是带人走了。
袁茂亲自送行,回来之后对胡桂扬说:“你惹麻烦了。”
“嗯。”胡桂扬仍在想那些信件。
“霍双德暂忍一时之气,肯定是要在以后收拾你,他天天守在厂公身边,日进谗言,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樊大坚也觉得胡桂扬做得不对,“不值得,真不值得,就为了抢看几封信,得罪这么重要的权宦,得不偿失啊。而且他说得对,等你需要朋友的时候才知道朋友的重要,别看他现在拿你没办法,等你回到京城,等你向西厂求助的时候,就知道有多难了。”
“嘿,没办法,做已经做了,我现在追上去给他道歉,大概也没用吧?”胡桂扬笑道。
袁茂和樊大坚只能摇头,没法再说什么。
“其实我有一个猜想。”胡桂扬既是对屋里的四个人说,也是对自己说,“平定荆襄流民与平定断藤峡差不多是在同一年,过后都是余患不断,历经多年才镇压下去,我记得去年朝廷才设置郧阳府,安置荆襄流民,是这样吧?”
袁茂点头,“对,郧阳府的城池还没修完呢,这与京城附近的流民有什么关系?”
“何百万说过,流民所在之地乃是另一个天下,我想他不是随便说说。他已经试过用装神弄鬼的手段夺取天下,现在又要尝试别的手段了,如果我没猜测,挑动江湖只是开始,他真正的目的是挑动天下流民。”
袁茂、樊大坚、张五臣、小周仓都看着胡桂扬,谁也不吱声,既是因为不解,也是因为害怕,他们不愿意被牵涉进这种事情里。
胡桂扬起身,“‘高不过三’,这里没有姓高的人,咱们得去莫家庄,真巧,那里的几名高姓者都是流民。”
樊大坚长叹一声,“又回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