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拍桌而起,大声喝彩道:“好一个刁民!”
“万岁……”周延儒瞬间就怂了,就差跪到地上请罪了,实在是这新帝登基以来,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衮衮诸公,朕问你们,你们也认为他们都是刁民吗?”朱由检示意周延儒坐下,他自己同样坐下。
无人敢应答。
二十六员重臣,噤若寒蝉的等待着大明皇帝的训话,今天的大明皇帝显然是带着气来的。
朱由检叹气的说道:“朕前段时间有个案子,亲自过问过,想来诸位也听说,有一驿卒,名曰李自成,被朕叫到了京师。”
“他邻居张老汉的驴,在缙绅门前拉了粪,缙绅逼着张老汉把粪给吞了,张老汉死了,全家都死于饥荒,这件事冤无头债无主,就落到了这驿卒身上,前些日子,代理顺天府事张方平处理了这个案子。”
“朕以为这样的事,朕听一次就够了,这一次,朕这里有个新鲜的。”
“东舍饭寺去岁冬,在城西捡了一家人,父亲害了病,没过冬,人就走了。就剩下母子俩,舍饭寺舍饭的日子过了,母子只能被迫离开,回到家中。因为家中壮丁死了,这田被村里的宗族长,将田许给了旁人,母亲受不住,去找人理论,还被打了。”
“这母亲上吊自缢,被家里的孩子救了下来,孩子自己去乞了些米,回到家中时,母亲还是吊死了。”
“这孩子十四岁,入夜潜入了宗族长一家,上上下下杀了三十七口人。现在羁押在顺天府里,诸位,这件案子,张方平请旨圣裁,你们说,朕怎么裁?”
朱由检左右巡视着朝臣们,却是无一人应答。
“说话呀!哑巴了吗!”朱由检忽然高声咆哮着,对着朝臣们大声吼道。
“万岁息怒!”哗啦啦臣子们都跪在了地上,整个文华殿的大殿上,只有朱由检和王承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周延儒,你反对户部尚书毕自严的银庄,是因为你家开的钱庄,但凡是户部起了这银庄,你家的买卖就没得做了对不对?还是你们江南那群在大明开票号的人,都在你身后站着呢?”朱由检非但没有消气,反而火气越来越大,抓着周延儒问道。
“臣该死。”周延儒知道这个时候万岁正在气头上,说什么自辩的话都没用,索性直接请罪。
“这银庄之事,是朕准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谁赞成,谁反对?”朱由检再次问道。
推行银庄的事,影响的哪里只是周延儒一家?
满朝文武自从这件事出了之后,连章上奏要求撤回此议,但是此时的朱由检,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刚登基,毫无根基的皇帝了,此时的朱由检,自然不会再惯着朝臣们。
他是大明天子,他要做的事,尤其是在这京师,还轮不到朝臣们来反对。
他就是要拿着皇权压朝臣们同意这件事,不管在背后使多少坏招,万事,开头难。
只要朱由检把这个头开起来,毕自严自然会把银庄经营好,不用朱由检过多的操心,毕自严要这个能力也没有,就枉费了官场沉沉浮浮这二十年了。
但是这件事在朝堂上的阻力,朱由检首先得给毕自严开道,否则毕自严什么都干不成。
朱由检脸上阴云密布,银庄这件事,他本来不打算这么直接撕破脸,但是昨天晚上收到的密谕,这杀了三十七口的少年郎,唯有一死。
但是逼着少年郎杀人的到底是少年心里的恶魔,还是这该死的世道?
若是这该死的世道!
而这个世道规则的制定者和守护者,他,大明皇帝朱由检,又在其中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想了半个晚上,都没想明白,越想越气,越想越是堵得厉害。
“你们说朕,户部,与民争利,这民到底是天下黎民,还是你们自己!”朱由检盯着周延儒,却是对着朝中所有大员说道。
“万岁息怒。”
周延儒今天就不该做这个出头鸟,郑鄤的杖妹案子和他周延儒能脱得了干系,还是刑部公文伪造夹带案,他周延儒能脱得了干系?
大明皇帝还没顾得上找他的麻烦,他倒是自己主动跳了出来。
朱由检站了起来,平静的说道:“户部银庄之事,朕心意已决,此类奏疏文渊阁再不受理,诸位也不用写奏疏了。是非功过,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大明官场腐朽,效率极其低下,你们手里握着那些钱庄,连公家的银庄都争不过,趁早卖了止损。”
朱由检回到了文华殿的后殿,呆呆的看着手中的小铜锤和钟。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干的还不错,直到今天这十四岁的少年郎杀了三十七口人之后,朱由检才猛地意识到,他干的依旧是一塌糊涂。
这世界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哪怕是天子脚下,依旧是挡不住这样的人间悲剧屡屡发生。
“潭峪岭先帝陵寝玄宫成竣工,礼部择期五月入殓,议!”王承恩见第一议过了,说起了第二议。
这一议,礼部照例宣讲了入殓流程,还有一系列的出行人员以及京师的一些护卫工作,这些都需要提前安排。
“万岁,臣有一疑,按制,大者派二百二十两,中者派一百零十两,小者派一百两,营建潭峪岭三大殿,此事,为何无议?”孙承宗见诸事都聊得差不多了,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先帝入殓,朝臣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三品及以上每人二百二十两,从五品至从三品,都是一百零十两,五品以下,都是一百两,这是京官们的一些心意,也是京官们的殊荣,京外的官员,想例捐,还没那个资格。
“省了。”朱由检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