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毂之下,京师不足四十里民变,你、我、陈伯玉,谁都跑不了,所有人都要掉脑袋,咔,碗大个疤就没了。”孙传庭乐呵呵的说道,打开了诏书仔细看了半天,神情才轻松了起来。
孙传庭摘下了兜鍪,有了这份诏书,就用不到长短铳、钩镰枪、手铳、一窝蜂和三号炮了。
他满是轻松的说道:“陈伯玉为啥不跑呢?他不害怕吗?他一个儒生,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他不跑的理由很简单,因为跑了,会死的更难看,连累着家人一起遭难,不跑,好歹万岁还会给他孩子恩荫个国子监的监生,怎么说也是个出路。”
“这诏书,就是万岁赦免我等死罪的免死王命旗牌呀!”
张方平听到民乱这两个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背上都是冷汗,他根本不知道大兴县的局势已经如此的糟糕了。
“快去快去快去!”张方平带着惊恐的说道,连嗓音都变得有几分尖锐,他也不跟孙传庭叨叨什么捅娄子的事了,这要是真的民乱起,大明皇帝的怒火降下来,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这才是真正的天塌了的局面。
“无碍,天雄军还在京畿,出不了大乱子,但是会很难看很难看。”孙传庭拍了拍张方平的肩膀,笑着说道:“不要这么慌乱,慌乱有什么用?改变不了什么,还让自己看起来毫无胸襟。”
“别磨牙了,赶快去县衙,把百姓们安抚下来再说!”张方平推了一把孙传庭,把孙传庭推到了门外,他也带着衙役跟着孙传庭进了大兴县的县城。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本来应该极为热闹的大街上,却是零零散散的看不到几个人,就是能看到,也是形色匆匆,左顾右盼,神情一片慌乱。
天雄军已经进了城,正在沿街清理着可能会藏人或者引发火灾的柴垛煤堆,偶尔还能听到一些哭声,应当是一些军卒在清理柴垛的时候,百姓们当然不乐意,起了一些冲突。
这都是为了巷战做准备。
打仗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仁义道德?
“辽民的民意代表,万岁弄得这个词很是恰当,得亏有了上次西山山麓的冲突,万岁授意英国公寻找民意代表,否则陈伯玉哪里还垂坐明堂?早就被一把火给点了。”孙传庭在大兴县县衙翻身下马,对着县衙的牌额,满脸笑意的踏了进去。
在收到大明皇帝的诏书之前,孙传庭一直非常的惊恐,但是作为一军的主将,他要是慌了,军心就彻底散了,所以他只能表现的不那么慌乱,说一些风凉话,不过是让自己那颗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落回去一些。
直到大明皇帝的诏书到了,他才彻底安了心,露出了笑容。
大明在平定民乱这件事上,一直存在争议,剿抚左右反复,陕西巡抚杨鹤带着十万两银子入陕西,不到十天就又请银抚恤,但是大明国帑内帑空虚至极,哪里有钱派?
更何况,这得派多少银子才算够?
他最害怕的就是大兴民乱,万岁但凡是稍有犹豫,就是给天戳了个窟窿,那时候真的是天塌了,万岁个头最高,但是这天塌了,谁又能扛得住呢?
不过他看好的万岁,并未让他失望,诏书下的很快。
“刘耳,认得这是什么吗?”孙传庭半举着诏书走进了大堂,陈伯玉坐在大堂之上,左边是卢象升为首的天雄军军卒,右边是安置在大兴的辽民代表,刘耳。
耳、鼻、眼、眉,是大明的另外一种常见的取名方式,贱名好养活。
和仕林这种传庭、伯玉之类的起名方式,大为不同。
“这是啥?”刘耳探着头眯着眼看着金黄色绢帛。
孙传庭笑呵呵的说道:“圣旨,万岁要抓周国丈了,你们要的说法,万岁给你们了。”
“俺不识字,你可别蒙我。上次这陈知县就是糊弄我们,俺不信你们。”刘耳却是摇了摇头,一脸不信任的说道。
“那行吧,你在这大堂坐着,我去把周奎抓来,送诏狱去。你总认得周奎吧。”孙传庭拿着诏书一点都不慌,满是轻松的说道。
“俺要和你一起去。”刘耳还是摇头说道。
孙传庭点头说道:“那就一起,李自成,张世泽,你们俩去叫些辽民一起去,抓周奎这事,你刘耳这几个人说,还是传的太慢了些。”
“得令!”李自成和张世泽转身就奔着衙门外而去,等信儿的辽民不要太多。
孙传庭带着众人来到了周奎的府前,府门紧闭,院墙上还有仆从趴在墙头往外张望,看到大批军卒到了这些家仆们反而松了口气,以为是官军保护他们来的。
孙传庭为什么赞同治理民乱这件事上,采用抚的方式,而不是剿。
因为大明的民心未丧。
这不到一丈的府墙,能拦得住群情激昂的辽民吗?
辽民第一时间找到的是大兴县的县衙,而不是来到这周府破门,陈伯玉晃点了百姓,闭门不出,百姓们才不得已破了衙门,问大老爷要说法。
百姓们不糊涂,他们知道一旦冲进了周奎家中,那就是鱼死网破的造反的路子了,这是大明的国丈爷。
他们祈求着大明的皇帝能为他们做主,哪怕是重新安置垦田,他们也认了。
这就是刘耳他们提出的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但是这么小的要求,大明始终无法满足。
因为周奎是国丈,连上禀都得小心翼翼。
“这里面是在唱曲儿?”孙传庭面色奇怪的对着旁边的张方平问道。
“入兰房!”张方平看着刘耳他们,嘴角抖动了几下说道。
孙传庭当然知道入兰房是什么,不住的点头说道:“好兴致!”
“张世泽,你去敲门。”孙传庭侧着身子对着英国公世子张世泽说道。
“得令。”张世泽一点世子的谱儿都没摆过,跟着勇字营五百将官同吃同住同眠,能吃苦,也能做事,孙传庭对张世泽颇为满意,英国公这一脉,两百年从未变过。
沐王府除了沐启元,也是如此,大明朝的国公们,这两系都是国之柱石。
孙传庭对李自成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人很厉害,但是就是不喜欢,听说万岁对他很是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