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前段时间毕自严说要铸钱,而倪元璐对于此道,还是很有研究,并且写着一些相关的文章,朱由检看了也是深受启发,和毕自严一样,都是持有劣币驱逐良币的观点,而解决方法,就是树立朝廷威信,推行大明通宝官方货币,用良币驱逐劣币的煌煌正道。
一千双眼睛,就有一千个不同的大明世界,朱由检并非开着天眼,天赋异禀的神人,他并不能真的明察秋毫,若是倪元璐有定国之策,简直是意外之喜了。
“臣没有。”倪元璐有些懊恼的说道。
朱由检失望的点了点头,有些叹气的看着倪元璐,问道:“那爱卿为何吞吞吐吐,今日正旦大朝会,有话直言即是。”
“臣……”倪元璐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钱谦益拿着笏板站了出来,看着倪元璐冷哼了一声说道:“万岁,倪元璐,倪文公是不想做这个首辅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想学清流,又东施效颦,可笑可笑。”
钱谦益和倪元璐在城门口可是有过旧怨,此时站出来落井下石,一来揭了倪元璐的短,平日里放放嘴炮就行了,倪元璐真的敢拿着笏板带着五万儒生去塞外平定建奴吗?
就是倪元璐敢,那五万儒生答应吗?
二来,钱谦益也是琢磨透了万岁爷的性子,得顺着万岁爷的心思来,否则他得天天吃廷杖,这人受得了,腚可受不住。
而且吃了板子,还没捞到名望,他找谁说理去?
既然要做真小人,那骂人就要揭短,打人就要打脸,钱谦益看出了倪元璐的心思,直接当殿指了出来。
而皇极殿内约有三百余大明京官,钱谦益的话一出,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议论鼎沸,整个皇极殿若是沸腾了一般。
朱由检坐直了身子看了眼王承恩。
王承恩立刻高声喝道:“肃静!”
议论纷纷的朝堂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大家终于不再小声议论,而朱由检则是探着身子问道:“倪文公,钱侍郎所言可否言中?”
“万岁。”倪元璐真的有些慌了。
他开始还以为万岁在玩以退为进的把戏,可是看着大明皇帝如此认真的模样,这是要玩真的吗?
朱由检一拍桌子,厉声说道:“爱卿自荐,朕心宽慰!此时却又要推辞不成?此乃国事,岂可儿戏之!”
这可是首辅之位呀!你跟这闹着玩呢?
倪元璐才想起来,当今万岁,想来是一个一言九鼎的君王,从来未曾食言而肥。
既然万岁在正旦大朝会上,答应了倪元璐的请求,任其为首辅,那岂有反悔的可能?
而此时的倪元璐才想起来,他这套刷声望的计划里,唯一漏掉的就是大明皇帝答应了怎么办?
可是大明皇帝怎么可以答应呢?
朱由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倪元璐,抻着手问道:“倪文公,回答朕,这首辅之位,你是坐还是不坐!”
倪元璐脸色阴晴不定了很久,才俯首说道:“臣才疏学浅,远不及徐老师父,还是请徐老师父匡正社稷才是。”
朱由检嘴角一撇,对倪元璐的评价又低了几分,摇头说道:“那就归列吧。”
他没有处罚倪元璐的意思,皇极殿议事,朱由检不打算做那闭塞言路的事,既然是议事,有什么话说出来就是。
本来他还以为倪元璐是一个勇于承担责任之人,在议论首辅的时候站了出来!
倘若倪元璐真的是一个有如此勇气之人,朱由检并不会太在意他去长陵哭坟这些腌臜事,只要能对大明好,被骂两句也无所谓。
当年李世民被建成太子旧部魏征骂的还少吗?
还不是只要有利于大唐,就听之任之?
朱由检是一个很有容臣之度的人,他希望朝臣们能够为了大明永昌这四个字,竭能尽力,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倪元璐并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对于大明永昌的这个口号,最先响应的是大明的军卒。
“是。”倪元璐心灰意冷的回到了队列之中,他之前去长陵哭坟所有累计的声望,都被大明皇帝用巧力破了。
倪元璐到现在还在认为,大明皇帝在以退为进,以大明相臣之位,对他极限施压,逼迫他就范。
显然,朱由检是一个很有容臣之度的人,而倪元璐却是一个以己度人之人。
“伪君子。”钱谦益志得意满的回到了队列之中,你倪元璐什么人,也敢染指大明鼎贵之位?
徐光启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倪元璐,这个人拿走这位子多好,他事情很多,哪里有空去文渊阁修闭嘴禅?
徐光启可是经历四朝的重臣,他早就看出了大明天子锐意革新的决心。他要是这点政治嗅觉都没有,还混什么大明朝堂?
本来打算回来推广下番薯,应对这些年来多次的干旱和京中粮食不足之事,翻译下金尼阁的七千卷书就归老的徐光启,有些苦涩,他这辈子估计是离不开京师了。
“那就有劳徐老师父了。”朱由检站起了身子,走到了御座之下,走下了月台,来到了徐光启的面前,王承恩抬了一把太师椅,还端着两杯茶,侍候在左右。
拜相是有礼仪的。
张居正当初就为了这事和万历皇帝闹出了不小的乱子,最终以万历皇帝妥协,行了半礼,也算是大明朝的常例之一,每有入阁的老师父,都会喝一杯皇帝的茶,算是规矩。
但是徐光启万万没想到,大明皇帝居然在正旦大朝会,当着三百多人的面递茶。
“臣必万死不辞,以报君恩。”徐光启接过了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颤颤巍巍的行了一个大礼,高声喝道。
朱由检搀起了徐光启,作为一名君王,礼贤下士,这种基本操作,朱由检还是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