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知道自己这三个义子,都不是吃苦的命,他们皮岛这个方向,过去仅仅有山东巡抚现在的太保袁可立的支持,现在隐约有了万岁的支持,但是其重要性,完全无法和山海关相比。
虽然毛文龙自己认为,他的皮岛就是海上山海关,皮岛丧,则山东大危,但谁让山海关离京师更近几分呢?
以后的日子,不会好太多,他这三个义子,出身贫寒,尚奢靡之风,多次央着他回杭州,就是看到了江南安泰的日子。
在皮岛有上顿没下顿,整日里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苦日子,他们仨都不太乐意过。
这就是毛文龙对三个义子的判断,事实上,知子莫若父,毛文龙对三个义子的判断,非常的精准。
而此时他在正旦前夕,发动对义州的攻势,完全是遵循君父皇命。
吴孟明的判断是没有错误的,大明的皇帝让自己身边的大珰亲自跑一趟的目的,当然不是犒赏军卒那么简单,皇帝的命令,就是伺机而动,帮助“朝鲜”夺回义州。
当然,这个帮助,帮到什么份上,毛文龙觉得自己没有领会的圣意,完全没有错。
那就是占据义州,威胁建奴的后方。
所以,他就只要了朝鲜绫阳君一封手书,至于绫阳君的花郎军,毛文龙压根就没指望他们。
建奴打他们开京的时候,一个月的时间,连下四十城,唯一未能攻克的铁山,还是毛文龙自己镇守的。
指望花郎军能打仗,就跟指望肥肥会上树。
“这大雪的天气,朝鲜那帮花郎军,到底还来不来,不来咱们自己拿下义州得了!”耿仲明发出了自己的抱怨。
“他们来不来,咱们都要在正旦之前,拿下义州!你们三个看好,此时我皮岛军卒,刚刚补充了粮草,军卒士气正旺,不打一仗,明年开春这士气就懈了。打仗,尤其是攻城,打的就是一个气势,倘若是未战先怯,这仗就没得打了。”毛文龙十分细心地提点着三个义子。
虽然他们心思不在皮岛上,但是该传授给他们的技艺,还是要传授给他们。
“义父,既然有没有花郎军都可以,为何我们还要绫阳君的手书呢?”孔有德疑惑的问道。
打仗就打仗,非要找个由头,这是何等的道理?
范文程说孔有德乃是窑民出身,大字不识一箩筐,不识大义,并非虚言。
“大义。”毛文龙想了想说道:“大义很重要,出师有名则为正师,这对士气很重要。”
毛文龙也是武考出身,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还真不知道该说啥好,方方面面,头头绪绪理起来,还是太过麻烦了些,他只是简单的从三个义子能够看得方面说了一句。
“当年李成梁就在义州,击退了蒙兀人,就是在此地设伏吗?”毛文龙看着这地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鸭绿江河畔一片平坦的地势,在此处设伏,岂不是让敌人看的一清二楚?
毛文龙考虑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围点打援的计划,只求速战,拿下义州城。
建奴擅野战,拿下城池,威胁建奴不得西进,才是战略目标。
而此时的大明皇帝,也是看着堪舆图,发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李成梁在万历十年的军报上显示,他在义州设伏,击败了蒙兀台吉速把亥,可是他看了半天地图,也没看出来,应当如何设伏。
“大概是朕不通军事,所以才看不懂李成梁的用兵之道?”朱由检疑惑的问着袁可立。
袁可立实在忍不住了,走到堪舆图上,点了点义县的位置说道:“万历三十二年,义州降为义县,李成梁的义州之战,并非在鸭绿江畔的义州,而是在辽阳附近的义县。”
朱由检才点了点头,他才明白,原来此义州非彼义州。
袁可立有些犹豫的说道:“万岁,正旦攻势,可能会加剧我大明与建奴的冲突,耿如杞那里,万岁应该提前知会一声。”
朱由检面色奇怪的问道:“毛文龙若是能够占了义州,不正好缓解了归化城的压力吗?当建奴无暇西进的时候,耿如杞不是能够更好的处理归化城之事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袁可立思忖了良久,才说道:“万岁,困兽犹斗,况人呼?建奴面对大明的咄咄攻势,必然引起极其激烈的反弹,应该知会九边军镇抓紧时间防备,尤其是袁崇焕那边,他要是还抱着过去和黄台吉虚与委蛇的想法,靠着游说,守不得锦州了。”
困兽犹斗,在绝境下,会做的剧烈的反抗,更何况现在的建奴,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怎么会没有反应?
而且建奴建立的后金汗国,是建立在一次次的军事博弈中,取得重大胜利的基础上,对于义州和归化城,建奴势在必得。
“所以说,袁太保认为,明年开春建奴,会同时东西两路发起进攻?”朱由检看着堪舆图眉头紧蹙的问道。
“然也。”袁可立说完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此时的孙承宗站了起来,来到了堪舆图面前,同样是看了很久,说道:“臣赞同袁太保所言,明年开春,建奴必然两路齐下,到时,归化城和义州都会狼烟告急,万岁早日定夺取舍才是。”
朱由检看了半天的堪舆图,他怎么都觉得建奴会全力施为一处,而且大概率应该是义州才对。
义州在大明手中的威胁,无疑是随时都能捅到沈阳去,难道黄台吉就不担心自己后院起火吗?
义州,也是朱由检和建奴博弈的一个考虑,可是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太保,都明确说,建奴会全都要。
“万岁爷,黄石的密报说,十日前,黄台吉在代善府中,从中午聊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经过黄石的多方打探,袁太保和孙尚书所言,也得到了了应征。”王承恩从袖子里拿出一本黄石送来的密谕。
黄石这厮是个商贾,也是王承恩自己救下了黄石后,发展的一条线,既不属于锦衣卫,也不属于东厂,只是王承恩自己闲暇下的一步棋,王承恩也没想到黄石居然提供了如此机要的情报。
“哦?”朱由检拿过了密谕,依旧是满脸不可置信,这建奴是疯了吗?
和大明两线开战,归化城,义州他建州能够吃得消吗?
朱由检看完密谕,也不得不感慨,他的敌人,建奴主们也不是吃素的长大的,他们谋求入关,已经从元末明初的时候,谋划了将近两百余年。
“正旦攻势,势在必行!”朱由检看着密谕和堪舆图说道:“他要战,那便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