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薰对卢沟桥还是有一些特殊的感情的。
另一个时空当中,三百三十九年之后,发生在这里的一场短促的交火,正式吹响了一个民族浴火重生的号角。
这座桥所承载着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沉重了。
而现在,身处于另一个时空当中,萧如薰骑着马登上了这座桥,身前是主动放下身段为他牵马的兵部左侍郎,身后,是刚刚建立不世功勋的强悍的战友们。
更妙的是,从自己开始,再到这些战友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几年前在朝鲜和倭岛上痛击那个胆大妄为的国家的功臣,他和他们一起将那个国家的野心打散,将那个国家打散,挫败了他们的狂妄之举。
现在,走在这座桥上,萧如薰心中的感触,怎一个『深』字了得。
应该也是沈一贯的嘱咐,或者干脆是皇帝的要求,让身为兵部左侍郎的萧大亨亲自为萧如薰牵马,引着他走过卢沟桥抵达永定河北岸给有功将士们准备的营地,而其余的随从军队则在南岸休息,等午门献俘仪式结束之后一并撤走。
萧如薰推辞了很久,也没有推辞掉这件事情,萧大亨直接说这是上意,还请萧如薰不要让他为难,于是萧如薰便服从了。
兵部左侍郎这样的官员为他牵马,这种荣耀已经是全大明的武将想都不敢去想的了。
文人最荣耀的时候是在考上科举前三甲的时候,有一个御街夸官的环节,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人会分别由三名文官牵马,带着他们走过一条街,享受人们的欢呼和赞美。
那就像是一场梦,一场美妙到了根本不想醒过来的梦,甚至于很多前三甲出身的官员一辈子都在怀念刚刚考中功名的那个时候,那种美妙的滋味。
官场沉浮何其艰险,一不留神身首异处,怎么会有美梦那么舒服呢?
萧如薰此时也感受到了那种美妙的滋味。
人们追逐权力,追逐名位,所为的不过如此。
永定河北岸,朝廷已经派人将原本在这里就设下的一处军营给修缮了一下,作为参加午门献俘仪式的有功将士们的营地,不过很显然,这一万人不可能全部都去参加献俘仪式,只能挑选最优秀的一批,人数大概在一千人左右。
这一千人才是真正可以抵达午门献俘,亲眼看到皇帝的存在。
至于其他九千人,可以享受到同样的待遇,同样的饮食,还能得到额外的赏赐,就是不能亲自参加献俘仪式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比较遗憾的事情。
朝廷在这里准备了热饭热菜和热水,让长途跋涉而来的将士们吃上热饭菜,还能洗个热水澡,洗掉一身的疲惫,换上新的衣服,然后准备参加明天正午举办的献俘仪式。
萧如薰等人不知道的是,为了这些军士的待遇,内阁和六部也是经过了一番争吵的,因为开支不小,哪怕是被沈一贯掌握了绝对主导权之后,针对此番开支,朝廷内部还是起了很大的争执。
有些人认为快十万两银子的待遇支出已经很多了,不要说后面还要犒赏三军,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没几十万能拿得下来吗?能让那些大头兵满意吗?结果你们居然还要让他们吃肉!
有人则认为将士们苦战半年归来,一顿肉都不给吃,显得朝廷是如何的凉薄?岂不是凉了军心吗?军心一旦失去,那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震动?
更关键的是,萧如薰会怎么想?他看到朝廷连一顿肉都不给那些士兵吃,他会怎么想?你们不考虑士兵,也要考虑一下萧如薰吧?人家马上就是秦国公了!
反对派就在争吵——银子呢?银子从什么地方来?
支持派的人也吵——抄家抄了那么多银子,你们随便拿个几十万出来不就行了?
反对派大怒——你们怎么不拿?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吃下去多少!
支持派也大怒——好像你们没有吃一样是不是?你们的肚子都快给撑破了吧?!
两派人一看就快要打起来了,沈一贯一拍桌子,霸气外露。
“都闭嘴!什么时候了?还在折腾还在吵?火烧眉毛的事情!这个事情都办不成,你们让陛下怎么看?怎么想?!”
沈一贯第一次发那么大的怒,不少人都被吓到了,一句话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