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骠骑援军人马前来的,自然是夏侯渊前世的冤家,今朝的对头,黄忠。长驱而来的烟尘自然是无法遮蔽的,即便是黎明时分,天色还未全亮,在晴朗的天空下,依旧可以看得很远,再加上宛城周边也多为平坦之地,不好遮蔽躲藏,因此根本无法避开曹军的斥候,黄忠索性也就没有任何的隐匿的意思。
同时,黄忠为了保持战斗力,在临近宛城地界的时候,黄忠就换了一次战马,留了少部分的兵卒在后面缓缓而行,也将辎重全数都留在了后面,然后每个骑兵只是带了基本干粮、兵刃和盔甲,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宛城,接应在宛城苦战的庞山民和张烈等人!
黄忠一马当先,倒执着一口长柄大刀,大刀吞口之处,红缨展动,微微倾斜身躯,神情严肃,嘴角紧紧的抿着,恨不得立刻身有双翼,直接飞到宛城之处。在黄忠身后,骠骑骑兵也一个个绷紧了脸,每个人心思都和黄忠一样,沉默无声,只是奋力向前!
每一个骠骑兵卒,在他们领到的第一件盔甲之上,在他们认识的文字当中,最先认识的一定是两个字,『斐』、『黄』。
战刀上有,盔甲上有,就连箭矢上也有……
大汉骠骑斐监,黄氏工房制,编号多少多少。
若说骠骑斐氏为主,那么黄氏就是为母了,而现在,宛城之中便是黄氏面临威胁,主母家族生死危在旦夕,岂有懈怠迟缓之理?
宛城有难!
直便急援!
此刻宛城之中,张烈受伤,城门破损,导致守军士气的崩落,若是庞山民能有一身武艺,亦或是懂得在关键节点激励哀兵背水一战什么的,或许还能多坚持一阵,可惜庞山民自己也是精疲力尽,之前又没有指挥过如此惨烈的战斗,在受挫之时没有第一时间鼓振士气,导致后期发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最终便只能放弃了外围城墙,退到了城中内城府衙进行最后的抵抗。
宛城内府,原本就是南阳治所,郡县重地,在经过重新修整之后,便如内城一般,也具备一定的防御能力。
跟着庞山民退守到内城府衙之处的,基本上都是黄氏或是庞氏的私兵,他们的家人也大多数都在战争到来的时候退到了城中躲避,现在也基本上都在府衙之内。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庞氏黄氏的私兵和冲进城中来的曹军,展开了一场最后的乱战!
而其他大部分的宛城兵卒却最后的时刻逃走了,这些人奋战了一天一夜,却偏偏在最后的几个时辰当中逃跑了,他们应该算是勇士,还是懦夫?
战争,战到最后,往往就只剩下了人命在相互置换。
士气正旺的曹军兵卒组成了小队,两侧有刀盾手进行遮护,位于中间的往往都是长枪手,再加上一两名的戟手,或是在冲撞厚重的府门,或是在搭建攀爬府衙围墙的梯子……
而面对越发凶残的曹军兵卒,黄氏和庞氏的这些私兵,也是激发出来最后的气力,前仆后继,拼死的拦着曹军的冲击,双方厮杀的惨烈,比之前还要更甚十倍。血肉在这一刻,以一种最为轻贱的方式抛洒而出,曹军偶尔会有翻上了府衙围墙的,但是很快也被围墙上的黄氏庞氏的私兵哪怕是两败俱伤,即便是身中刀枪,也要死死的缠住曹军甲士的腿脚。掰着他们的腰腿一同滚下墙去!
在府衙角楼之中,黄汉升之子眯着眼,奋力的将一只又一只的箭矢从角楼射击孔当中激射而出!
因为年少的时候一身重病,虽然得到了救治,最终侥幸抢回了性命,但是身子骨就比较虚弱了,没办法像是黄忠一样上阵搏杀,只是勉勉强强学了几分的箭术,此时此刻便是尽力展现了出来,咬着牙射出箭矢,协助在围墙之上的自家私兵控制局面。为了保证最快的开弓速度,便是有人在一旁不断的递上羽箭,使得他可以心无旁鹫的左右而发,十箭倒有七八箭能射中涌来的曹军甲士,甚至能直中曹军面门等薄弱位置!
而在府衙左近,却没有见到夏侯渊的身影……
马蹄纷飞。
四周景色纷纷闪退。
黄忠面色如水。从之前早一步逃出的流民口中,曹军偷袭宛城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隐秘了,当下便只有宛城能够坚持多久的问题。
守下去!
再多坚守一刻!
三色旗帜高高飘扬,即便是在高速移动之中,整体的骑兵队列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形,就连骑兵胯下的战马似乎前后奔驰的步伐都是一致,轰隆隆的敲打着地面,散发出一股凌冽的铁血味道,道路周边的树木和草丛灌木忙不迭的左右躲闪,每一个骑兵的眼中便只有宛城!
此时此刻在宛城之中,除了在宛城府衙之处抵抗的黄氏庞氏私兵之外,其余大部分的区域都丧失了抵抗的意志。市坊之中,南来北往的商户虽说也有护卫,但是在这样血淋淋的战阵之前,却少有胆敢露面的,不是死命锁着门户,守着院门,便是趁着曹军还未蔓延到全城之前,收拾了细软便往外逃命!
甚至有些商户还打出了和曹军亲好的旗号来,表示自家是良民,摇头摆尾的欢迎曹军的到来……
商人么,在商场上趋利避害,铢毫计较,几乎都是本能,在面临当下乱局的时候,做出林林总总的各类行为并不奇怪,甚至基本上来说大多数都是负面行为也是正常。反而若是国家动荡只是,将希望寄托于商人良知之上,希望商人全数都能够勇敢站出来抗争,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奋斗奉献勇于牺牲的,才是痴心妄想。
尤其是之前赶着和黄氏庞氏走得近,巴结着表示自家是忠心于骠骑一心向西京的那些商户,现在翻起脸来也是最快。
至于普通的民众,也在纷乱之中,有的舍不得家园,留着侥幸心理哆哆嗦嗦蜷缩在家中,也有很多随着大流急急往外就奔,恨不得化身为鼠兔,找个洞就钻出宛城去,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除了曹军冲进来的那个城门之外,其余的三四个城门当下挤挤挨挨的全都是牛骡车辆,逃亡人群,每个人都想要急切的向外跑,倒霉的家伙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便是连惨叫都来不及便是被踩成了肉泥!实在是挤不出城门的,甚至情急之下爬上城墙找个地方,闭着眼睛就朝下跳!
哭骂声,求救声,惨叫声,混杂一处,使得整个宛城就像是沸腾的稀粥一般,往外喷涌着血色的泡沫……
就在全城崩坏的时候,从宛城西南方向,迎着阳光,一杆三色战旗高高挑出!
黄忠并没有将自己的战旗打在最前方,因为他知道,宛城上下最希望看见并不是他自己的战旗,而是这一面征战南北的三色战旗!
『骠骑来了!』
『呜呜呜……骠骑啊!骠骑来了!』
正在死命往外逃的宛城民众呆立着,愣愣的看着那一面三色战旗,半响之后便是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喊叫声!
『骠骑来了!来了!』
那些从城墙上慌不择路跳下来扭到伤到的民众,原本正在一瘸一拐的逃跑,现在也不跑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跟着喊,然后喊着喊着就流下泪来,『骠骑啊……怎么……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