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房俊大抵并不会掺和进这一次山东世家与江南士族的联手之中……
李绩本就话少,这会儿沉吟不语,只是手里婆娑着茶杯,眼神盯着自己的手。
萧瑀悠闲的坐着,目光看着窗外院子里时不时走来走去的书吏,轻声道:“关陇如今虽然危机重重,似乎下一刻就会濒临崩溃,但是其立国之时便攫取了最大的利益,早已深入至帝国的方方面面,岂是那么容易便被连根拔除?你我两家联起手来,亦要小心应对,稍有不慎,便功亏一篑,更应当精诚团结,同进共退……你们呐,有些心急了。”
李绩一愣,有些不满,沉声道:“宋国公何出此言?吾之志向,乃是消弭隔阂,戒绝朝政,大家同心同力辅佐陛下,开创盛世建立不世之功勋,而非是争权夺利、党同伐异,又岂会暗藏心思?”
萧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唏嘘道:“你我同朝为官多年,焉能不知你的性情?此番两家联合对抗关陇,你已经是勉为其难,自然不会横生枝节,更不愿谋算那些龌蹉之举。然而偌大的山东世家,你又能代表几个人?总归会有一些人私底下搞一些手段,希望能够更多的谋取一些利益,此乃人性,无可厚非。”
无论是山东世家,亦或是江南士族,都代表着无数人无数利益,这些人各有述求,又岂能一概而论、尽皆满足?有些人心愿得偿,自然安分守己,有些人不肯罢休,自然另有谋算。
李绩不能使得山东世家上下一心,他萧瑀又何尝能够让江南士族拧成一股绳?
李绩紧蹙眉头,依旧有些不解:“宋国公所言吾等心急,不知所指为何?”
萧瑀今日前来就是敞开心扉使得两家之间毫无芥蒂,即便有些羁绊,也希望能够开诚布公予以消除,所以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老夫听闻,陛下意欲取消晋王殿下圈禁之令,并且打算准予其入朝为官,开府建牙。”
李绩顿时色变。
他这个宰辅之首虽然平素低调至不可思议,整日里装聋作哑存在感极低,却不代表他的政治素养就不入流,相反,越是沉默寡言的人,往往越是心里头明镜也似。
他们时常在别人闹哄哄你争我夺的时候冷眼旁观,愈发旁观者清,能够洞悉局势的关窍……
对于李二陛下意欲取消晋王圈禁之令这件事,李绩自然也早有耳闻,但是却一直并未放在心上,陛下舔犊情深,想要宽恕这个最疼爱的幼子,又有什么不妥的呢?
然而这个当口萧瑀单独将这件事提出来,那意义自然就完全不同。
在李绩之前的想法,晋王即便开府建牙,由于关陇贵族已经被联手打压崩溃,失去了最坚定的支持者自然再难影响到太子的储君地位。
可若是山东世家亦或是江南士族有一支支持晋王争储呢?
甚至是两家联合起来自持晋王……
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李绩自己固然没有太大的野心,更何况他已然官至宰辅,升无可升,一心一意的想要整肃朝纲,团结所有力量一致对外,去开创千古恢弘之盛世霸业,可是底下的那些人呢?
未必人人都如他这般胸怀远大,对于普通人来说,与关陇贵族的斗争就是为自己争取利益的过程,什么宏图霸业,距离他们太远他们够不到,他们就只是想要升官发财,攫取权力。
还有什么是比扶持晋王争储成功,登基为皇更好的攫取权力的方式呢?
这可是从龙之功!
而房俊是坚定的“tà子dǎng”,有人意欲扶持晋王争储,显然已经触及到了房俊的底线。
李绩不仅仰天长叹,对抗关陇贵族的联盟尚未成立,便因为一些欲壑难填的小人走上了绝路……
然而这就是人性,偶然之中尽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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