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平,听闻皇太子天生聪颖,学业进展极快,仅仅半个月就将《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认全了,此可为真?”
“确实如此,太子殿下不仅认字极快,而且还能将这几本启蒙书背下了。”
实录馆办公房中,张敬修正随马自强、林士章等修撰官聊天说笑。
近日,因重录《永乐大典》宣告完成,参与重录大典之事的翰林们都往上提了一级,而诸大绶也请内阁的几位总裁官调整了实录修撰的人员安排,将翰林院中参与修实录的翰林分为两拨,轮流入实录馆修史,每拨各修三日。是以,这实录馆中一下子空了许多,每间修撰房中都只不过才两三人而已。
“那也是君平教导得当。”马自强笑眯眯道。
张敬修笑了笑,不置可否。
马自强已经五十五岁,但仍只是个司经局洗马,不过其升官速度可不算慢,其之所以到这般年纪才只是从五品的洗马,主要还是因为他中进士时就年已四十。
刚开始,马自强还对张敬修这少年状元有些不喜,一来嘛,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詹事官,如今却还要与一个和自己孙子上下年纪的少年郎同在一房修史,难免让他心中有些不爽,更可气的是,这个少年郎还抢了他的饭碗,被天子钦点为太子师。
不过,这些天来,因张敬修年少得志却不自傲,修书又严谨细致,撰写条文虽是不快,但几不出错,让马自强这个负责一房的总修撰官很是满意,当然,更关键的是马自强已晋为经筵讲官,得以为天子讲经进学,倒不怎么在意张敬修为太子开蒙的事了。
众人说笑一阵,正要午休,一个宫中内侍走进房中,扫了一圈,见到张敬修时,眼睛一亮,上前道:“张修撰,皇爷命您进大内觐见。”
内侍话音落下,马自强、林士章都是望了过来,他们为官多年,都还从未得天子召见过,更不用说在乾清宫召见了。
乾清宫属于皇帝的生活休憩之地,称作后宫,也叫大内。后妃宫娥都住在里面,除了内侍,朝廷命官一概不得入内,不过隆庆皇帝偶尔会召亲近的大臣入内。
张敬修有些好奇,这隆庆皇帝怎又突然召见自己。
皇帝召见,自然不可怠慢,张敬修当下和马自强说了声,就随着内侍往乾清宫去。
出了会极门,至金水桥时,张敬修见前方两名大汉将军正压着一个身着青袍的七品官过桥而去。
过了桥后,那青袍官已是被按到在地上,但见那监杖的宦官将脚尖闭合一站,两名执杖的宦官看了,就一下一下挥杖开始行刑。
那监杖的宦官自然就是滕祥了,受刑者则正是吏科给事中石星。
这廷杖可是讲究,行刑的人都需达到这样的标准才算合格:打砖头草人时,别人看着很轻,打开一看,里面的砖头都碎了;打用纸包裹的草人时,别人看着很重,打开一看,外面的纸还没破。
而监杖人与行杖人之间也有暗语,比如,监刑官若是脚尖张开呈“外八字”,就意味着“用心打”,那么受杖者就没有生命危险,监刑官若是脚尖闭合站立,就意味着“着实打”,那么受杖者必死无疑。
像刚刚滕祥那样把脚尖闭合站立,就是想让这行杖人将石星活活打死啊,这老太监也忒是阴毒。所以说,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这太监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张敬修随着传旨的内侍经过滕祥等人边上后时,滕祥看了张敬修一眼,朝他点了点头,露出个微有些得意的笑容,然后把脚尖张开站立,行杖人瞟了一眼滕祥,便又换了种打法。
此时,石星已是挨了近三十杖,臀部被打得是皮开肉绽,但他仍是咬牙切齿,一声也不吭的受着,张敬修看了,不由对大明朝的一些言官有些敬佩,换作是他,绝做不到石星这般铁骨铮铮。
进入皇极门,张敬修朝传旨的内侍问道:“这位公公,可知刚才那受廷杖的是何人?”
内侍回到:“这咱家却是不知,想来是惹怒了皇爷的言官。”
张敬修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走了一刻多钟,张敬修二人终于到了乾清宫西暖阁外,内侍入内通秉后,将张敬修引至阁中。
张敬修一进入暖阁,见御案上正摆着他送给朱翊钧的那座自鸣钟,又见朱翊钧也在这里,立即就明白隆庆皇帝召他觐见的原因了。
他将自鸣钟送给朱翊钧,就是存了这个心思,通过朱翊钧之手,让隆庆皇帝看到自鸣钟这样的新奇的之物,若是隆庆皇帝感兴趣,就必定会命他进献,这就比直接无缘无故‘送钟’给皇帝要好得多了,只是他也没想到隆庆皇帝这么快就会因自鸣钟召见他。
不及多想,张敬修朝隆庆拜到行礼:“臣张敬修叩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