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翰林院内堂,一抬头就见上书‘玉堂’二字,玉堂是来自道家的说法,乃是神仙居所,用于此就是为了显示翰林院的清贵。
举人中进士,可称等瀛洲,而翰林是进士中的进士,登瀛洲已不足已形容,要称等玉堂才可显示翰林的高贵。
翰林院原与内阁同在午门内的文渊阁办公,不过正统七年之后,就从文渊阁中搬出,与内阁分离,地位大为下降,只能算是进修养望之地,已经丧失了备皇帝顾问的职权。
不过翰林院玉堂之内,仍设有视草台。所谓视草台,乃是翰林学士为天子起草或修正诏谕之处,翰林学士草拟诏书即称为视草,故而有此名。
只是到了现在,为天子拟旨的权力尽归内阁,视草台也就成了形式,不再具实际意义。
视草台前设有公座,乃正官掌院学士,侍读,侍讲学士座位。而翰林院在文渊阁办公时,内堂中也有内阁大学士的公座,且居大堂正中,而掌院学士居于侧座,故而玉堂内的翰林们都称内阁大学士为中堂,而非阁老。
公座而下分别摆着两排交椅,这乃侍讲厅,检讨厅的翰林公座。待商量议事时,各位翰林就依官位尊卑,入官年限依座次而坐,谁坐在哪里,不得有误。
此刻,侍读学士掌院事诸大绶就正坐在堂上靠北的公座上。
至于赵贞吉这个名义上的翰林院学士,因只是兼职,堂上虽也留着他的公座,但他却不会来翰林院坐谈,而是在礼部坐堂。
张敬修三人上前一并向诸大绶行了一礼道:“下官拜见掌院。”
诸大绶闻声抬头,和气地朝三人点点头,示意三人坐下。
诸大绶道:“三位乃是陛下钦点的三鼎甲,是同科进士中的翘楚。不过入了翰林,就当知分寸,懂礼数,潜心向学,用心实事。切不可因科甲一时之成功,生骄狂之心,更不可因背后有阁老撑腰,就目中无人,尔等可明白?”说着眼睛还瞟了一眼张敬修。
张敬修脸露恭敬之色,与罗万化、黄凤翔一同答道:“下官谨遵掌院教诲。”翰林院中科甲高者比比皆是,他们哪敢自傲。
诸大绶点了点头,又道:“本院史官,讲官升迁,虽由内阁题请,但由本官出考语,再送中堂看定。本学士虽乐奖掖后进,但尔等若是心存侥幸,不用心实事,本官自会看在眼里,如此想要本官给以好评,那是绝不可能。”
三人自是恭声应是。
诸大绶脸露笑意,显然对三人俯首帖耳的表现满意,于是命小吏为三人上茶。
待几人喝了口茶后,诸大绶和颜悦色道:“本院职责,尔等应是明了。尔等入院为史官,主责便是撰写典籍史书。眼下我院主修二书,一为编修《永乐大典》,二为修世宗肃皇帝实录,《永乐大典》已是快要修完,故而当务之急乃是修世宗肃皇帝实录。”
听了诸大绶的话,三人都是微微抬起头,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世宗肃皇帝就是当今圣上的父亲嘉靖皇帝,嘉靖皇帝在位四十五年,是大明朝现今在位最长的皇帝,要修其实录可非易事。
而张敬修则对《永乐大典》极感兴趣,这部由永乐大帝下令编撰,由一代奇人姚广孝和大才子解缙总编的中国古典集大成的旷世大典,可谓命途多舛,流传至后世,只余百分之三四,实让人扼腕叹息。
可惜的是,这部旷世大典主要是永乐大帝为了粉饰太平的面子工程,再加上整部大典全靠抄写,所耗工时量过大,印刷技术也不像后世那般先进,故而只抄录一部,存放于文渊阁中,供皇帝治国理政时查阅资料御用。
直到嘉靖三十六年,宫中发生大火,险些将那大典孤本烧毁。而嘉靖皇帝最喜爱《永乐大典》,为防止大典再遭受类似祸患,便萌生了重录大典的想法,于是同大臣徐阶反复商议此事,并在嘉靖四十一年,任命高拱、瞿景淳、张居正等人负责《永乐大典》重录工作,到了如今,大典总算是要抄录完成,至此这部大典就有永乐抄本(正本)和嘉靖抄本(副本)两部。
思及《永乐大典》的命运,张敬修不禁想到,若是能有后世那般先进的印刷技术就好了,这部集中华文化精华的大典就不至于会大量流失。
“肃皇帝在位长久,章牍浩繁,诸司档案资料缺轶,故而编撰《世庙实录》之事进展缓慢,所以本院就打算让尔等一边熟悉院内章程典制,一边充任纂修官,尔等可有难处?”诸大绶问道。
张敬修三人听了都是拱手道:“下官但凭掌院差遣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