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想来,宫中会清净一段时间了。
这样的格局,能够维持一段时间。
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朱祁镇才召集,五军都督府,各公侯,兵部,内阁,刑部,都察院各部分在武英殿开御前会议。
杨溥也被叫了过来旁听,但朱祁镇一句话也不和杨溥说,就这样晾着他。
“朝廷渐渐从河北抽身了,就有财力投到九边之中了。这一次要兵部派得力的人手,将宣大给我好好测量一下,为将来修整边墙做准备。”
曹鼐,说道:“陛下,朝廷连年大工,虽然周尚书竭力支持,但是国中储蓄不多,一旦有事,恐怕国库为之一空。以臣之见,莫过量入为出,这修边墙的事情,慢慢的来吧。”
朱祁镇之前的财政政策,很有几分量出为入的做法。
为了填补河北治水的财政缺口,才有周忱的上台。
但是周忱上台之后,虽然颇有作为,但整体上财政走向都没有变化。
朝廷之中,除却内库之中有千万两白银左右的积蓄,户部的太仓银库,与京仓粮库之中,无时无刻不在进进出出。
周忱各种革新,确实可以能维持朝廷平衡。特别是废除开中法之后,周忱也将驰道提上了日程,第一道从北京城到宣府的驰道已经在修建之中了。
虽然一旦用驰道将北京从九边相连,朝廷调动粮食的耗损就低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
朝廷的开支还能进一步压缩。
但是这都是远景。
眼前的问题是,朝廷刚刚支付一年八百万两左右的修河款。占据国家年入的三分之一左右的款项。
朱祁镇想要与瓦刺打仗的姿态,谁都看得出来,杨溥也知道,这一战即便朝廷不打,瓦刺也是要打的。
所以杨溥告老前也在准备,曹鼐和他的方法一样。
但是杨溥准备战争的办法与朱祁镇不同,杨溥准备战争的办法,就是存钱。
杨溥是经历过永乐北伐的老人,他太清楚打仗,打的就是钱。所以在临战之前,让朝廷手中捏着更多钱。
而杨溥的存钱办法,就是古代传统的财政办法,量入为出,想要更多的结余,就砍掉其他的开支。
杨溥的想法不能说错。
但是这个想法满足不了朱祁镇。
朱祁镇见证了海关银,盐税这两个开源的结果,故而他心中的心思更是放在开源之上,而不是节流。
而且再怎么节流。有些事情也不能省的,比如朱祁镇想修的边墙,很可能是未来战事的关键。
但是杨溥和曹鼐还停留在永乐年间武功之中。
不想深入草原远征,不是因为打不赢,而是担心找不到,空耗钱粮而已。
一旦瓦刺南下,在宣大附近做战,那么其势在我,几乎不可能打不赢的。至于在边塞修什么边墙?劳民伤财,还不如存下了准备打仗的。
这不仅仅是杨溥个人的想法,朱祁镇深入了解之后,发现这个想法在文官之中普遍存在。毕竟距离太宗皇帝最后一次北征,这才二十年左右。
这种思维惯性,也是非常正常的。
朱祁镇虽然觉得瓦刺今非昔比了,但这话却不能从朱祁镇口中说出来。朱祁镇如果说出来,岂不是证明自己未战先怯。
气可鼓而不可泄。
朱祁镇想了想说道:“总要有备无患,而且朕估计也花不了多少钱。这么多年边将一直在请银修边墙,而今朝廷有些银子,总是要做的。”
九边毕竟是除却京营之外,天下精兵所在。
将九边将领修理一番之后,总要给他们一些安抚。想来这就是用来安抚九边将领的。
曹鼐说道:“臣遵旨。”
朱祁镇与曹鼐商议了都察院,刑部,兵部外派人选之后,曹鼐就告辞了。
朱祁镇挥手示意,杨溥和曹鼐一起退下,依旧一句话没有说。
朱祁镇送走了杨溥,眼睛顿时冷了下来。杨溥这一次举动,让朱祁镇心中不满之极。
不仅仅是杨溥这一次做的事情,而是朱祁镇与瓦刺大战来临之前的另外一项准备。事权统一,曹鼐的位置必须是自己人。
倒不是杨溥做的不好。
其实从永乐年间留下的老臣们,经验丰富,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识过。比年轻一辈胜过不少。
曹鼐,王直等人,不能说不好,但是比起这些老臣,难免欠一个段位。
但是朱祁镇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压不住这些老臣。
这一次,王振的事情就是很明白的事情。
朱祁镇如果有足够的权威,杨溥敢这么样做吗?
朱祁镇只能当成什么事情没有发生一样,心平气和的与杨溥商议其他的事情,好像之前一心想要力保王振的朱祁镇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般。
不过,要成大事,朱祁镇这事能忍得下去。只要有利于天下大业,朱祁镇有什么不能忍的。
朱祁镇很清楚包括三杨在内大部分文臣的想法,他们经历过永乐朝六次北征,最后劳民伤财,也没有将草原彻底灭亡。
可以说,文官集团已经失去灭亡草原的信心了。
觉得太宗皇帝做不到的事情,他朱祁镇也是做不知道的。
对于瓦刺坐大,威胁边境安全,文官自然支持打瓦刺,但是这种战事,与皇帝心目之中灭亡草原蒙古的大战,根本不止一提。
朝廷的战略重心不能从九边脱离。
那么朝廷人力财力就只能拴在九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所以,与瓦刺大战的时候,杨溥一定不能在首辅位上,不,不是杨溥不能在。而是朱祁镇需要一个完全服从大内的文官政府。
杨溥也看出来了,所以提前告老,让曹鼐接替其位置
否则,朱祁镇不敢保证,仗打到一半了,文官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朱祁镇要做的是,让任何人都没有背叛自己的能力。基于这个原则,朱祁镇很明白,朝廷很多制度,就会变得叠床架屋起来了。
这一日之后,看似朝廷又恢复了正常运转了。
说实话,这一段时间还真积攒了不少公务。
朱祁镇破例在早朝之上,处理了好几件事情。
比如周忱提出的重开银矿事,还有苏州修运河的题本,广西的乱子,兵部增加九边人马钱粮,还有北方收麦事宜,等等。
朱祁镇都是当庭决断,还将有关大臣,拉出来当殿询问。
倒是有两三个大臣答不上来了。
朱祁镇更是大手一挥,免了他们的官职。
让满朝文武为之一震。
一时间让满朝文武从政治运动的激情之中,冷静下来。看着自己每一个部分的公务,一个个都将心思放在处理公务上面。
所以,这早朝一开,就开了一个多时辰,让满朝文武都有一点不大习惯。
毕竟从宣德十年开始,早朝就已经形式化了。大家来这里站上半个钟头,听皇帝处理五六件事情,就下朝了。
而这事情都是内阁事先准备好的。朱祁镇还是说准与不准就行了。
之前上朝时间长的时候,大臣都准备了一些点心藏在袖子里面,等饿得不行了,拿出来垫垫肚子,毕竟早朝时间太早了。
早朝仪式化之后,大家都没有准备了。
这一下大家都又累又饿,几乎是被罚站近三个小时。很多老臣走的时候,都彼此搀扶。
朱祁镇回到乾清宫之后,范弘来送昨日的折子了。
范弘说道:“陛下,各地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锦衣卫密报,也先准备从西域回漠北。老奴以为,他恐怕会回到辽东。兀良哈恐怕又生事端。”
朱祁镇打开范弘亲手抄写的目录,打开一看,第一个感觉是:“好一笔字。”
看了范弘的字,再看范弘。范弘虽然一身太监服色,但是一身气质更像是文人。
朱祁镇说道:“你觉得,今日什么事情最重要?”
范弘想了想,从下面抽出一封奏疏,说道:“只有这一封奏疏。”
朱祁镇打开一看,却是杨溥回乡。
按照朱祁镇定下的规矩,这种回乡的文书都放在下面,上面的都是关于军情与灾情。只是朱祁镇一看杨溥回乡,心中咯噔一下。一时间无数想法涌上心头。
他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站在哪里的范弘,说道:“下次,将你觉得重要的奏折放在上面。”
范弘说道:“老奴明白。”
朱祁镇暗道:“希望范弘暂时能用吧。”
不是朕容不下,是这朝堂,容不下第二个王振了。
司礼监权力大盛,那是在皇帝不想处理繁杂的政务的时候。而朱祁镇并不是这样的人君王,今后朱祁镇对司礼监的定位,就是一个文案的分发处理分发处。
虽然必不可少,但是权力也不会有多少的。
朱祁镇打发走范弘之后,看着杨溥的奏折,立即叫人去一趟,请杨溥过来一叙。
最终杨溥还是走了,走之前献上了最后一策,这本是朱祁镇的想法,可还不健全,杨溥给补全了。在各省都建立都水司,负责水利修建与维护,确立各省巡抚,以为定制。
还上了最后奏”京察“,是一种官员审查制度,但是朱祁镇登基以来并没有怎么进行过,原因很简单,朱祁镇登基前期,一切以稳定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