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戌时,虽然距离夜幕降临还有一阵子,但街道上的行人们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因为日落前七刻城门、坊门便要关闭,他们必须要在此之前或回家、或出城,否则便要被巡夜的武侯拿走问罪。
一名身着盘领缺胯袍,脚蹬皂靴,腰系蹀躞带,但却梳着双螺髻的少女显得行色匆匆,一袭男装在身,看上去倒也有些英气。
片刻之后,少女来到一座诺大的府邸跟前后径直转向一侧绕道侧门。
轻叩门环,不多时便只见一名男丁前来开门。
少女也不说话,直接将一封信笺递了过去:“烦劳将这个交给王婆!”
还不待男丁说话,少女便转而离去。
男丁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了看手中的信笺,竟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传来。
太阳终于将最后的一抹霞光洒向大地,而后沉沉坠入西山,江陵府内除了一队队武侯有些杂乱的脚步声外便再无其他。
萧良的面前放着一封信,封蜡完好,显然他并没有打开,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而是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中的障刀,一把名为“障目”的障刀。
房门开着,除了能进来些聊胜于无的凉风之外,更重要的是这能让他看到对面的那间屋子。
那是李浈的房间,烛火正明,唯见那个孤单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坐在几案之上。
萧良轻轻摇了摇头,他不善言辞,更不懂得怎么去安慰别人,何况还是被自己拒绝过的人。
隐约之间那房内似乎传来一声轻叹,萧良听得出那叹息中夹带着的是无奈和失望。
手中的“障目”不知已被其擦拭了多少遍,但萧良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此时房内的李浈并不知道对面有一道关切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刚刚和李漠喝了些酒,李漠早已酣然入睡,但他却睡不着,因为他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自己在这个大唐的最后一晚,如果是的话,自己还要多看看;如果不是,自己还要多想想。
李浈记得今天阿姊说过:寻常百姓,有些事看得,却做不得!
话虽简单,但却道出了无数的人情冷暖、无数的是非恩怨,还有无数的肝肠寸断。
自己自后世而来,虽然无法选择投身的时代,但却自忖凭着自己的知识让自己这一生衣食无忧、自由自在。
但事实就是这样,你越想平安无事,麻烦也便越是接连不断,李浈从未想过在这个大唐里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来怕被命运这孙子折腾得体无完肤;二来在这个就连大唐天子都无能为力的时代,自己一介草民又能做什么呢?
但此时此刻,李浈的想法却有了一些转变,只因自己无权,只因自己势微,所以很多事自己只能看,不能做,做了便是要命的危险。
也许,自己应该改变些什么了,至少自己不能再由命运这孙子胡作非为。
翌日。
五更二点。
江陵府城门楼上巨大的报晓铜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紧接着各坊间的钟声渐次而响,坊门也依次打开,忙碌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如此。
李浈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起身伸了个懒腰,推开窗子,凉风鱼贯而入,李浈不由得打了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