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片言只语(2 / 2)

侯门纪事 淼仔 7733 字 14天前

董大学士也伤心难耐。

皇后?

亲戚家里要出一位皇后,只要是个明白人,就知道这是大家的体面。他轻抚着老妻的面颊:“你放心吧,我全知道。”

说上几声没有回话,再看董老夫人昏迷过去。急请太医,过来看视还是那句话:“熬得过夏天就好。”

这话董家听得明白。

现在是春天,熬不过也就此归西。说的其实是就要离世。好在后事全都备下,到时候没有着忙的,现在也能安心守候。

董大学士床前坐着,老妻就是不说加寿,他也一直在想柳家上折子的事情。

要说柳家的人全混蛋,董大学士不这样看。柳家在朝官员远不止上折子的那些人,还有一个重要的人物,柳至,他也不在上面。

柳至不在上面,说明这折子是背着他上的,或者柳至不答应。董大学士阴沉起面容,内哄这事情,看来不需要老夫我出手。

因不知道妻子哪天离世,大学士这几天没去太子府上,但他的心一刻不停的围着太子和加寿转动,生出一个又一个主张。

有的主张出来就消,有的主张需要推敲。但不管后续如何,跟董老夫人说的话一样,大学士也是这样的看法。

太子和加寿不能分开,加寿的后位决不允许任何人动摇。

就不为皇后,为和柳家一帮的孙子们争高低,也不容他们挑唆太子和加寿的关系。

皇后?董大学士嘴角边露出忿忿不平,我们家出的皇后,是你们柳家比不得的。

……

老侯在家里也是沉思这事,他的三个儿子,钟家三位老爷在朝散后,奔回家告诉他。

他在京里的孙子也回到身边。

眼睛全看在老侯身上,老侯偶然抬眼见到,有了轻松的一笑:“紧张什么?”

老太太这个时候进来,她从董家出来,就直奔兄长家里。进门就道:“哥哥,你可听到消息没有?”不等老侯回话,又把董老夫人的话转告。

老侯唏嘘,看看大家的心全在我的寿姐儿身上。在老侯心里,是他的寿姐儿。

他在山西的时候,出来进去都要报备一声的寿姐儿,也受到别人的关注,老侯满心里感动上来。

告诉儿子孙子:“今天你们还没有去看过,去看看吧,说我就过去。”等他们出去,老侯对老太太微笑:“二妹看把你急的,哥哥我还在呢,有事情自然是我挡着。”

老太太呜地一声,又哭出来。断断续续的:“这可怎么是好?又走一个,再没有表姐妹了,我就只有一个哥哥,你可得陪着我。”

老侯听着也难过,老年人怕冬天,他去年冬天过得艰难,全是挣扎着给加寿去说书。春天到了又犯咳喘,全是为了加寿才撑着。

妹妹哭不打紧,把他对光阴逝去的难过一把勾起。

他一面安慰老太太,一面也安慰自己:“许多的事情未了,我怎么走?宝珠又要生了,这第六个少不得也是我来教导,十年里我在呢,二妹你只管放心,把你自己身子骨儿调养着,等着抱曾孙子。”

安老太太让他哄好,说到宝珠眸子有了光彩,笑容也出来:“我的宝珠争气,算的日子是四月里生,苏家是这个月里生,我想宝珠要是生孙子,苏家那个可就比我们大几天,这可怎么好?”

故作悄语:“太后早早地让太医看过,宝珠怀的是个孙子,苏家是个女儿。”

老侯见她心思不在伤离别上面就放心,陪着她聊着:“姑娘大几岁,民间说法不是抱金砖么?大就大吧。”

安老太太自己也知道这句话,不过就是等着别人劝劝她,这就欢欢喜喜,说要回去守着宝珠,出门上车。

她走以后,老侯对着窗外皱眉,自言自语也是那句话:“这柳至,他是个什么心思?”

柳至没有和太后对上的意思,别的人全白搭。老侯也是这样的想。

……

这种时候不能少掌珠和玉珠,两个人安胎,但柳家的折子意思太明显,在太后身上,也就在袁家身上,坐轿到袁家,同时进门。

宝珠见她们到来,自是满心欢喜,姐妹三人坐下说话,问起宝珠怎样看待柳家上折子的事情,宝珠还没有说话,老太太回来。

掌珠和玉珠怕老太太骂,要说她们不好好养身子,又怕的是老太太一说一长串,又要说她们不如宝珠。对宝珠使个眼色,让她这话姐妹私下里再说。

宝珠会意,只问董老夫人的病情,又说侯爷明天去看过,今天从衙门回来也会去看,正说得热闹,太后到来。

袁夫人陪着太上皇太后进来,宝珠接住,含笑道:“春天是赏花的时候,太上皇太后倒是自去去看看花,一天一回的来看我,小六是喜欢的,孩子们只怕要争上来。”

掌珠和玉珠含笑,宝珠算的是下个月临产,太后一天一回的来,跟等不及见到孙子似的,京里又是一段故事。

掌珠和玉珠更觉得关心太后没有错儿,看看她有多疼爱宝珠。

太后乐呵呵:“我不来看你,长天白天的也没事情做。”太上皇揭短:“瑞庆和加寿请你出城游玩。”太后板起脸:“我没有对你说,我是对宝珠说的。”太上皇一脸的恍然:“原来我不能听。”太后装没听见。

坐下以后,太后照例问宝珠好不好。宝珠说声好,再道:“但是有一件事情总有心里转着。”

太后忙问什么事。

宝珠柔声道:“我听说柳家上折子,有说太后的意思。”

太后笑了,她自然不会说心里话,再说这里有好几个人。太后一片大度:“傻孩子们说傻话,我不会计较。”

“我为太后欢喜,”宝珠却是这样的一句。

太后愕然过,探询的看过来,宝珠正色,在座中欠欠身子,肚子不小,随便一欠,但道贺的意思十足。

“这是太后慈恩遍天下,他们才敢对太后随意说话。太后是谁,娘娘又是谁?柳家这是知道是一家人,这是对太后撒娇呢。这不是太后您太好,他们也知道,才敢如此。”

安老太太眼睛一亮,压在心头的愁云这就消散。是啊,这事情还可以这样的去看?

掌珠和玉珠对视一眼,掌珠想难怪祖母总是说宝珠更好,果然宝珠是厉害的。这话让柳家的人知道,他们只怕没地缝儿可钻。

玉珠是心思大乱,宝珠她不气吗?她不恨吗?柳家丞相在世曾对加寿下过杀手?现在柳家又对太后不敬,借机说上几句,也算是如实回话,也可以让太后对柳家不悦不是吗?

但宝珠她这样的说,玉珠想这是装相?不不不…。宝珠哪会装相呢?宝珠多和气温柔的人儿,断然不是装的。

玉珠稀里糊涂的劝着自己。

袁夫人云淡风轻的笑,太上皇淡淡笑着却是赞许,太后又是骄傲又得得意。

一开口就是:“看看我的宝珠,从来是个懂事人儿。”

宝珠得到夸奖,出于礼敬也应该是嫣然,温柔地再道:“我知道太后不会和他们置气,但是我既然为太后欢喜了,就想对太后说说。”

太后扭脸儿对太上皇显摆,进一步的延伸:“你看你看,我们家的孩子多懂事儿啊!”

太上皇笑着添油加醋:“比柳家的强,你要去柳家吵闹,我同你去。”太后撇嘴:“我不上你的当,宝珠才夸过我慈爱,我怎么能同他们一般儿见识。”

房里有了笑声,前后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情势让宝珠扭转。

刚才大家见面,太后总有不快,老太太祖孙总有担心,太上皇总觉得这事情越闹越大不悦,袁夫人为太后和加寿难免心生防备。

现在是该防备的还要防备,该担心的还要担心,但那股子尖刺味道却不再有,欢欢喜喜的说话,把柳家不再提起。

等太后散去,老侯和董大学士收到老太太传的话,都大喜说宝珠聪慧。太后胸怀宽阔,柳家不是宵小也成了一窝子宵小。当晚就刻意的把话往外面散播。

当晚也就到马浦耳朵里。

马浦震惊,袁家竟然比柳老丞相还在厉害。柳丞相的厉害是居功卖老,以他几十年的辛苦说话。而袁家没有功吗?他有他不说。轻轻巧巧的一句这是对太后在撒娇,就把柳家的刀剑锋芒全掩去,一挥手就掩去满天星。

马浦把这算在袁训头上,更嫉更恨更不痛快。

魏行也当晚求见:“丞相听到袁家的话没有?”马浦说听到。魏行皱眉:“没有想到袁家还有这一手,”吁一口气:“卑职佩服。”

马丞相淡淡:“你是担心鲁驸马查不下去吧?”魏行心想我也挺佩服你的,明明你盼着鲁驸马在里面使劲儿,却还是关心的口吻。

魏行为难的回:“丞相您也知道,林公孙一死,鲁驸马没有得力的人。”他不说鲁驸马无能,只说他再也没有得力的人。

马丞相对着魏行笑,魏行对着马丞相笑,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心思,但都不肯先说。

马浦心想你要去结交鲁豫就只管去,我这里没有话给你。免得鲁豫以后出了事,牵扯上你,你说是我让你去的。

魏行心想这里面有你丞相一半儿主意,你不发话,我为什么要去?鲁驸马弄不好?看看袁家这样的厉害,他自然弄不好,只能是个碰钉子的,你丞相的意思和我的意思一样,让他试试水深,你不说,我就不去,我也不先提起。

一对人城府都深,聊几句别的话散开。魏行出来,见春月明亮,长街之上无所循形。有点儿像什么呢?像忠毅侯袁府。明摆的战功,明摆的外戚,明摆的话语出来,似乎把一切全亮出来给别人看,也似乎厉害人人称赞,朝堂之上无人不服。

这离独揽朝纲能远吗?

你丞相不着急吗?

魏行坦然了,回家去睡。

……

第二天的下午,柳至回来。一进家门,妻子迎上来,面有不豫:“赶紧出城去看看吧,家里人全在家庙上说话。”

柳至漫不经心:“打水我洗把脸再走。”又问:“有几天了?”柳夫人把昨天说的话回给他:“从昨天商议到今天,柳明柳晖要和你争家主。”柳至扑哧一声乐:“我们家没有残疾当家主的先例。”

柳夫人着急:“你就别乐了,柳明把他的父亲推出来,公公和他在吵。”柳明晃晃肩头:“行,我去,这算是什么事情。”

夫妻赶到家庙上,见门外拴的车马成群,柳夫人又气上来:“看看,差也不当了,今天又不是沐休。”柳至还是晃晃面庞无所谓,劝上一句:“你管他们丢了差事去,他们不要我管,我还不要管他们。”

大摇大摆往里进,见家庙祭拜的大厅里人坐得齐全。

几个老太爷们高坐,底下按辈分年纪高低坐好。自己的父亲和几个人全是满脸涨红,一看就是刚才正在争执。

柳至对长辈见过礼,环视一周过,淡淡道:“我的位子呢?”正中原本有他的位置,今天撤走。

一个老太爷敲敲烟袋,冷漠地道:“奉宫里娘娘旨意,今天我们重选家主。”

这是柳明那一枝的老太爷,柳明是他的孙子。

柳至还是不生气,问他道:“宫里的娘娘有旨意?怎么我不知道?”

老太爷冷淡:“你不在家不是。”

“也是,您也知道我不在家,所以,请告诉我娘娘为什么下旨?就跟人年老才糊涂一样,总有个原因。”

老太爷生气道:“你这是什么话!”柳明有皇后的话,不怕跟他撕破脸,扶桌子起来:“别跟他废话,就问他娘娘的话,他听也不听。”

柳至扭过脸:“原来是你!”

柳明对上他:“是我!”深吸一口气,柳明大声道:“叔伯兄弟们,跟我进宫的人都听到这是娘娘的话是不是?”

别人还没有回话,柳至一笑压住,对柳明道:“我是说,原来是你挑动家里人,要把家里人全断送。”

“柳至,那我问你,你巴结太后是什么意思?”有人沉不住气。

“还有你在娘娘受难的时候,你只字儿没有过问过,你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总带着个讨好袁家的模样,你忘记咱们家和袁家有仇吗?”

这句话落地,柳至面色一变。几步上前去,对着说话的人就是一记巴掌。

“啪”,那个人摔出去,压在他旁边的人身上。柳明的祖父怒而起身喝止:“放肆,柳至,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吗!”

柳至轻描淡写的笑脸儿改变,横眉怒目扫老太爷一眼,冷冷一笑中带足血气方刚,柳明的祖父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坐下。

柳至不再看他,对着厅中大声道:“我是丞相亲点的家主,你们不答应,可以!你们在没有新家主以前,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以!我有一句话,说完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厅上屏气凝神。

“丞相带着全家有许多的荣耀,我柳至不才,不敢说比得丞相,至少我不会把家里人断送。柳明柳晖不听我的,是背我行事。怕我寻你们事情,你们往宫里鼓惑娘娘重选家主。我要问你们,你柳明是为全家人好,还是为你对袁家的私仇?”

问得柳明面上一红,恼羞成怒上来。

柳至又问柳晖:“你们有能耐护娘娘,就别等着太子春闱出来再办!这算什么本事!在这里说我没动静,太子没有春闱,你们是什么动静!”

把袖子一拂,寻把空椅子一坐,冷笑道:“我说完了,你们选吧,我等着。”

柳明的祖父先回过神来,真的把柳至丢到一旁不管,抽几口烟,问族人道:“那咱们这就开始议定家主人选。”

大家无话。

柳明的祖父有几分欣喜,以为大多的人都答应,笑容满面:“大家放心,我儿子当上家主,不会亏待大家。宫里有娘娘,外面有太子,都可以放心。只要护得住娘娘,护得住太子,没什么怕的。”

大家无话。

柳明的祖父觉得干巴巴上来,啧巴几下嘴:“那就这样吧,同意的人站出来。”

柳明柳晖和不多的几个人站着。余下的人,就是上折子的也不肯出来。

柳明的祖父有些着急,频频的对一些事先说好的人使眼色,

另一个老太爷不紧不慢的开口:“你们这一枝不行。”

柳明的祖父愕然,看看,柳至的亲祖父早就去世,说话的是另一枝。和柳至家说不上有多好,也说不上有多坏。

他今天为柳至说话,是没有想到的事情。

老太爷对上老太爷,柳明的祖父不敢嚣张,压压声气:“兄弟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行。”

“一,柳至说的对,你们家孙子和袁家有私仇。”

柳明这一枝全红了脸。

“二,要说保娘娘和太子,你们的圣眷远不如柳至,为什么你们敢夸口?”

柳明张口结舌,心中气闷。

“三,要说柳至什么也没有做的话,你们家更没有做什么。要知道太后和娘娘是一家人。你们口口声声的针对太后,这是鼓动娘娘一家人生分,不是护娘娘的作为。而柳至你管他去巴结太后也好,奉承也好,至少他哄得太后开心。”

柳明大怒:“七老太爷,你这是相帮着柳至吗?”

七老太爷一乐:“孙子,我照实里去说,你要是认为这叫相帮就相帮吧。你想让我们相帮你的仇气,你想瞎了心。”

言论声随后缓缓出来。

相对于指责柳至的疾风快雨,此时的话全是缓缓出来,带着深思熟虑。

“换家主这事情,娘娘在宫里是插手不得的。这是家里的事情。”

“你柳明柳晖让我们为娘娘说话,身死也甘心。但你们添上太后二字,事先没有和我们商议过。”

“丞相的遗愿看重柳至,他也没有过错,皇后在宫里出事情,是奴才们不好,要说柳礼死了,我是赞同的。为什么要换家主?”

“家主能这样没过错就换吗?”

柳夫人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丈夫丝毫不担心。自己劝了他好几回提防这些人,他听不进去似的还是出京,原来他是大将军那种,早就运筹得当。

柳明等人白了面庞,看得出来就是他们自己这一枝的人,也有一半儿不肯答应。

本就知道自己不是柳至对手,仗着娘娘的话回家里来翻天覆地的柳明全无对策,就这样呆站着。

有人给柳至搬上座椅,柳至正要过去,跟他的人回来报信:“京里刚出来的消息,忠毅侯夫人要生了。”

柳至夫人忙道:“我去看看,这是我让打听的,那府里一请稳婆就对我说,太后一定在,去和太后说上几句,满天祸事自然得解,不强过你们当殿指责太后?”

柳至的父亲跟着得意:“我们这才真的是为娘娘上心,袁训小儿打我的仇我能抛开,我们不讲仇怨,只为娘娘和太子好,我儿子这家主才是应当应分。”

柳至沉沉脸:“不能抛开。”

柳至的父亲讪讪,看看柳明等人。柳至也看到,就此说得明白:“袁训打我父亲,这是我的私仇。我决计不忘,但我也不带到家里来。别的人,谁是袁训伤过的,自己去报仇,也不能往家里带。”

抬起手,跟他的人一起进来,柳至吩咐:“私仇家事不能混为一谈,只要皇后生辰,太子生辰,他袁家来,我就去。他小袁要得孩子,把备下的东西带上,送夫人去袁家探视。要是生下儿子,代我说一声恭喜。”

柳夫人道:“生下女儿也要恭喜才是。”

柳至翻翻眼:“生下女儿,就是他家的加喜,还要我恭喜吗?我这恭喜,有一半是为苏先,不是完全为了他。”

柳夫人轻声埋怨:“你呀,”对着长辈们行个礼,这就和人去了。

柳至慢慢腾腾的走去座位上坐着,慢慢腾腾抬眼皮,放到柳明身上,柳明打个哆嗦,柳至暗暗好笑,慢慢地问道:“柳明,你看我怎么和你们算账合适?”

眼角儿瞄瞄一旁,他们柳家的规格,正厅肃穆,挂的有家法板子。

柳明的爷爷正要说柳明有残疾在身,一骑快马疾驰而入,下来一个太监连滚带爬进来:“说柳大人回京,皇上当即召见,我找您一圈子,总算找到您。”

陪笑:“您赶紧和我走。”

柳家的人默然不语,有人心惊有人猜测。

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冷捕头满头是汗,进来就嚷:“小柳我对你说,你不请我场,赔不起我的汗,太子殿下要见,快点儿快点儿,”

柳至对柳明眯起眼,危险意味全在其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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