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深梧问得心绪(戊)(2 / 2)

岂曰无旗 苏三斤 2862 字 1个月前

沐允见状,长叹一声道:“因此你信函中言道:山海虽固,非为金汤。便是此意?”

卫起闻言,微微颔首。

沐允苦笑,忽然抬起大手,拍在卫起肩上,叹道:“灵匀的眼光,果然不错。”说着忽然伸手入锅,就着滚汤,从锅中抓了一大块牛肉出来,塞入嘴中大嚼了起来,还没等卫起反应过来,沐允又抓了一块牛肉,掷在沙盘之上。

卫起到不惊讶于这老者的抗热功夫,他只觉这老者神情淡然,满手油腻,此刻开心之时更是率性而为,确是是性情中人,不觉心中又松了口气。待得想到方才老者所说的“灵匀”二字,心中不觉又暗了许多。

只见沐允那块牛肉恰恰掷在了山海关外四百里处的锦州城处,大手一挥,几点油沫飞起,虬髯飞扬着道:“若得锦州,与山海关共为犄角,当可守而后进,寸寸进逼。”

卫起一皱眉,转眼瞥了一下那滚汤,心知自己此刻功力失却大半,断无法如沐允那般随意在锅中抓肉而不伤。于是他左右一看,便大步走向沐允的案几,抓了沐允桌上的筷子,回到沙盘之前,将一支筷子插在沙盘之上,那地界正是山海关外两百里,锦州与山海关中界之处的宁远。卫起长舒了一口气,道:“加之此地,方能无虞。”

沐允见他不入锅抓肉,心中已知眼前青年的武功多半已失,再见他将自己打筷子拿来当作旗标,慷慨大方,混不矫揉造作,便又是喜爱了几分。他这时看向卫起所指之处,凝神思量,半晌,方才长咦了一声,道:“宁远?可是……此地城池低矮,本非重镇,为何设计在此?”

卫起微微一笑,道:“小子幼时孤苦,曾流落至关外,对宁远小城颇有印象,此城三面环山,若是筑城得当,当可以为咽喉之险。且此岛以东,有岛名觉华,若调以水军,便可自为犄角,海陆同守。”

沐允追问道:“粮从何来?”

卫起镇定自若:“海运,自登州至觉华。”

沐允点头,又问道:“若敌军冲城,以何抗敌?”

卫起道:“弗朗机红夷大炮,宁远城围十里,可架炮二十门。”

沐允追问道:“何人可守。”

卫起长舒了一口气道:“将者,卫起可担,项尤儿亦可。兵者,因地而取之。”

沐允目中泛出精光,赞道:“好计策!好胆略!那又如何夺下宁远?”

卫起丝毫不惧:“战便是赌,此刻就要看飞白卫龙将军的天命了。”

沐允这时眼神转烈,喝到:“你的同党项尤儿他们不也出关了么?”

卫起从容不迫,应道:“项尤儿才堪为大将,若我筹谋全功,自可断幽焉粮草。可若无龙飞白,一则不能正军名,二则不能服边将,三则不能戴全功。”他这番应答铿锵有力,却是句句如同斧凿一般自信。

沐允闻言,不觉凝目向宁远所在看去,心中数转,忽然颓然叹了一口气,走回自己席前,大剌剌坐下,半晌,方才扶着自己的座塌,自言自语说道:“看来我老蛮子真的老了,以后坐这个位子的,难道不是这些少年吗?”

卫起不答,只是默默回到自己席间,自己酌了一杯酒,浅啜了起来。

沐允这时一斜眼,目光之中复又冰冷,缓缓道:“这些道理,为何不向石信分说?”

卫起将杯中酒喝完,嘴角一咧,似乎被这烈酒辣到。霎时间卫起红晕上脸,仪态飞扬,赞道:“好酒!饮如长刀切喉,吞似万箭穿腹!大帅帐中这酒应是军中最爱的刀如烧吧,而石将军帐中的酒……嘿嘿,怕应是回寒酒了。虽然均是美酒,但个中滋味不同,心境自然不同。石信天资鲁钝,只爱结硬寨、打呆战,我的道理,自然不能说与他听。我只知道安国公乃当世悍将,从十四岁从军之时起便是冲阵的先锋将,从来都是主战不主防,为何此次相谈,却是心心念念思虑防守呢?”说到此,竟然是在质问安国公了。

没想到沐允却没着恼,大手一挥,目中闪过一丝极为难明的悲凉色彩,他似是不愿卫起看见,转目看着自己的厚背刀,伸指一弹刀背,道:“我老沐不爱绕肠子,说罢,你既然为我出谋划策,定当有求于我。你且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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