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以后的船都是蒸汽船了,但是去一趟东洲,西洲,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么远的距离,又没有陆地相连,不管是封藩也好,驻军也罢,都将会形成不同的利益群体。
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他相信自己能控制住局势不会恶化。
但是以后呢?现在这些宗室不敢反叛,以后他的儿子们分封出去也不会独立。
但是如果朱祁镇上台以后,或者到了自己的孙子辈以后呢?
亲情关系淡化,利益手段也因为皇帝的能力有限,控制不住,那么各地独立可能就会成为一个趋势。
虽然有儒家的大一统思想,但是连朱棣都要跟侄儿争天下,谁又能保证以后的藩王们会老老实实听话。
现在加强民族情感的培养,也能尽量地让各地的独立失去民意,即使国家独立,但是民族情感仍然能让各地联系在一起。
在这样的时候,任何一个国家,或者说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可能撼动华夏民族在世界上的统治地位。
时间进入了十二月以后,应天府的年味越来越浓了。
但是在遥远的波斯高原,战争陷入了最激烈的对抗之中。
大明虽然占据了泰拉巴特这个粮仓,但是因为大军抵达之前就已经秋收,获得的粮食主要还是从泰拉巴特城中获取的。
这些粮食并不多,相对而言,几十万只羊反倒是更让人安心的粮食。
但是羊也需要吃草,而已经飘雪的季节,为给这些羊弄到足够的草,也是一件费心的事。
总之,虽然大明在战场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烦心费力的事情仍然很多。
朱棣已经彻底认可了黄渊的能力,这个才三十岁的年轻人,展现出来的统筹能力,远远超过了他的期望。
足够多的羊群,也能让十几万大明士兵,数万印度士兵,过上一个好年。
在春节之前,朱棣已经不准备开战。大明的士兵抽调艰难,他不愿意拿士兵的生命,去硬碰一座坚固的城池。
各种火炮,投石机在赫拉特的城外被布置完毕,只等过完年,大明才会发动雷霆一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终于跟北路军联系上了,得知郑亨已经提前几个月出发,并且现在已经在碎叶城备战,他的信心更足了。
郑亨十一月底抵达了碎叶城,他一边积极地与周边的各个部落进行联络,一边派出了一个超过两千人的骑兵队伍,沿着河中地区东部的山区,艰难地向南行军,建立完善的联络通道。
河中地区的中部,西部,被原本的西察哈台汗国,现在的帖木儿国占领。
只有东部的山区,属于东察哈台汗国的地盘。两个原本属于一个汗国的大国,在这个时候,因为信仰和权力之争,却是真正的死敌。
在两年前,大明就在东察哈台汗国,也就是奕力把里的支持下,在他们的境内设立了一些据点。
但是东部山高路险,特别是帕米尔高原,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是难以逾越的死地。
不管是古丝绸之路,还是唐三藏取经,都是避开了这个地区。
哪怕大明陆续派了超过两百个羽林卫学毕业的学生来到这里,想要寻找一条能让大军通行的通道,却一直没有成功。
水源和补给的问题让大军不能通过,但是绵延的山路并不能拦住物资丰富的细作的通行。
只要人数不多,带上充足的物资,一些地方还是能通过的。
花费了两年的时间,终于在广阔的无人区里面,摸索出了一条安全的通道。
当北路军的细作从崇山峻岭之间,来到了白沙瓦,让驻守在这里的张信惊喜无比。
这意味着虽然艰难,但是南路军和北路军终于能够联络上了。
在白沙瓦,张信和沐昕的麾下还有足足九千五百骑兵,他们已经在这里休养了半个多月。
而为了掩护这条通道,他们可以派上用场了。
南路军已经暂停了攻势,准备过年,北路军的郑亨还在拉拢更多的部落投靠,但是张信这边,派出了以常福良为首的一卫骑兵,通过开伯尔山口,开始了骚扰战术。
后世的阿富汗,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个贫瘠之地。
但是在这个时代,因为土地还没有荒漠化,这里是中亚著名的牧场和粮仓。
帖木儿国一直格外重视对阿富汗的统治,北方的首都撒马尔罕,南方的首都赫拉特,东方的贸易之都喀布尔,这个三角地带,就是整个帖木儿国的精华地带。
出了开伯尔山口,就是丝绸之路上著名的贸易中心喀布尔。
常福良的兵力有限,他没有针对城市的意图,甚至没有进行劫掠,只是在野外进行骚扰战术,让那些部落都退回城市周边。
没有了草料,牧民们的牲畜就会死亡,这个冬天死去的牲畜越多,来年他们的势力被削弱的也就越大。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为了探明帖木儿国中部的道路。
大军要一路向北推进,如果不能掌握帖木儿国的地形,将会对行军造成巨大的影响。
以往的岁月里,虽然大明和帖木儿国一直没有断了联络,也经常互派使节,这些使节也知道大部分道路。
但是没有路牌,没有建筑的年代,还是在草原,戈壁滩上,许多道路都是随着季节的变化的。
除了备战,郑亨也在等待自己的儿子传来的消息,他想知道,朱瞻基到底支不支持他在河中驻守。
如果支持,哪怕进度慢一些,他会注意维护跟每一个部落的关系。
但是如果不支持,为了尽快打开局面,他的态度肯定会强硬一些。
只是被他寄予厚望的郑能,因为刚到北平就染上了风寒,差点一命呜呼。
在北平养了一个多月的病,身体略微好转,郑能不敢再耽搁,冒着严寒赶到了天津,坐上了海船。
过小年的这一天,他抵达了京城,当天下午,就给鸿胪寺递了觐见的帖子。
而朱瞻基也一直想要了解如今草原的局势,所以第二天上午的午朝,就接见了大病一场,反而胖了许多的郑能。
郑能虽然是个将三代,但是他的成长也是伴着朱棣的靖难之役起来的。
今年四十岁的他自幼从军,只是因为郑亨如今虽然已经六十四岁,却依旧健壮,所以始终不得单独领军。
不过他是武安侯一派的公认继承人,所以对于能不能领军,他并不着急。
相反,因为近些年在北明山的收益惊人,上面有老父领军,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了为家族谋划上面。
他的来京意图其实并不难猜,武安侯府能将他们这些年的获利全部运到京城来,只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向朱瞻基表忠心,另一个就是另有所图。
五万两金子,相当于五十万两白银,对任何一个家族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综合各方面的情报,朱瞻基早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所以面对郑能开诚布公地坦白了郑亨的想法,他笑了起来。“任何家族的正当收益,都是受大明律保护的,孤不会要属于你家的银子。……至于撒马尔罕的驻守问题,孤现在也不能给你承诺。孤要先看看,这场仗能打成什么样?以后大明驻军,能不能有利可图,才能做出决定。”
郑能年纪不小,阅历丰富,很轻易就听明白了朱瞻基话背后的意思。
首先,这场仗要看郑亨打的好不好。既要把帖木儿国打服,又不能把那里打废,更不能让那里的人离心离德。
否则的话,一片废墟,大明要来做什么?
那里的人视大明为寇仇,如何能安稳下来?现在那里最受大明欢迎的,一是骏马,二是棉花,这都需要当地人持续的支持,才有利可图。
所以,郑能连忙表态说道:“微臣明白了,家父前往西北之时就已经跟微臣说清楚了。这次的西北之战,一定要为大明再拉几个势力大的盟友。”
这却不是朱瞻基想要的表态,论拉拢盟友,三个郑亨也比不上一个陈诚,现在那边有了陈诚当红脸,郑亨应该是去当白脸才对。
一味怀柔,并不符合长远利益。中亚那些民族都是属白眼狼的,对他们再好都没用,只有一手握枪,一手拿糖才行。
所以朱瞻基又说道:“武安侯应该要时刻记得,自己首先是个将军啊……”
郑能这一下明白了过来,皇上在南方大杀特杀,你在北方笼络人心算什么?只有也先跟着皇上的脚步走,然后等皇上下令再用怀柔政策才是对的。“微臣愚鲁,差点犯下大错,谢殿下提醒。”
朱瞻基又转过来问起了薛禄去了北明山之后的接手情况。
他虽然有各方的消息汇总,但是听听郑能这个一方当事人的直接感受,也能了解的更清楚。
听到薛禄萧规曹随,他也算是放心了一些,如今西北在打仗,他可不想薛禄在北明山激起了瓦剌和鞑靼的民愤。
最后,郑能还有些放心不下,又问道:“殿下,那这些金子……”
“先放在银行里吧,到底是存在银行,还是换成各种物资,总要等这场战打完再说。你也不要心急,既然武安侯安排你到京城来,顺便也帮孤做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