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潼关(2 / 2)

特别孙督是什么人?他是三边总督,你区区一个千总,就算是靖边军的千总,又岂能以这种口气与上峰说话?这些靖边军,真是越来越飞扬跋扈了。

高寻扬了扬眉。此时他穿着军官的短身罩甲,下方战裙,闪亮的鳞甲衬得他更是英武非常,不过他神情不动,没有责备李正经的意思,身旁的吴争春则是皱了皱眉头。

他是正统的靖边军人,李正经的话就算有道理,然这种说话语气,有目无尊卑之嫌,还会影响到靖边军与孙传庭的关系。此事可大可小,他喝道:“李正经怎么说话的?孙督,末将这就将李千总招来训斥。”

孙传庭哈哈一笑:“无妨,李千总是性情中人,本督非常欣赏,而且是本督孟浪了。军律定下,就该严格执行,此事,是本督之错,李千总有功无过。”

温士彦抚须一笑。给了孙传庭一句马屁:“孙督虚怀若谷,吾辈之楷模,下官佩服。”

这话让孙传庭哈哈大笑,心情大悦。对李正经的芥蒂更是烟消云散,身旁众幕僚也是大笑,气氛又恢复了融洽。

看着下方兵马不断经过,孙传庭扬起自己马鞭,振奋道:“按行程,再走三天。我师便可到达潼关。而且基本上是全员到达,除了寥寥掉队,生病的士卒。此皆是吴将军,高将军,温赞画等谋划之功。”

吴争春等人客气几句,孙传庭的肚量与豪迈让他们意外,不得不说,这个疯狂的男人,还是很有人格魅力的,他很狂傲,然更多隐藏在骨子里面。

孙传庭感慨地看着下方行进的队伍,在他眼中,大军行进井然有序,而且这种行军效率……自己要学的还很多啊。

看太阳慢慢西斜,下方人马如潮,他心中那种豪情充溢胸腹,忍不住来到原边。看到他的人马与大纛,下方的陕西新军都忍不住投目注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注意,所有将士,向孙督臣致意!”

“万胜!”

下方经过一片枪兵,所有的长枪兵战士,都举起手中的长矛,向原上的孙传庭欢呼。

“万胜!”

又过来一片的铳兵,一样举起自己的火铳欢呼。

“万胜!”

又过来一片士兵,阵阵的欢呼声回荡在渭河南岸的道路上空,如潮的声浪一浪盖过一浪。

所有经过原下的陕西新军们,看到孙传庭时,都向他致意,眼中带着崇拜与感激。孙督是他们的衣食父母,给他们分田分地,让家人可以过上好日子,又给军饷与安家银,他们愿意为孙督而战。

看着下方将士密密挥起武器,人潮涌过时,排山倒海的“万胜”声接连不断。那种激情洋溢,烫得孙传庭内心一阵阵火热,唯有新军才有这种激情,唯有新军才有这种力量,非那种死水波澜,麻木不仁的旧军可比。

孙传庭不由自主挥起手,向下方的将士们致意,更引起声浪不断。

他身后的幕僚们,也是感染得个个热泪盈眶,一个幕僚喃喃道:“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新军练起来。”

吴争春与高寻等人也看着,营中镇抚官道:“场面还是小了点,气势有些不足。”

他身旁抚慰官道:“已经很难得了。”

大军从原前滚滚而过,漫长的行军纵队一眼望不到远,一面面红旗,在道路上空飞舞。西斜的太阳已经化为夕阳,温暖的阳光撒来,给行进的队伍,还有原上的孙传庭,度上了一层金黄的光辉。

这一幕,将永远镌刻在历史上。

……

当日临近傍晚,大军在渭河边扎营,陕西新军仿效靖边军,两万人分为六个营伍,内中特别一个辎重营。各部还有炊事车,先期赶到扎营之地,烧水做饭,让将士们一到达,就有热水洗脚,热饭供应。

对靖边军来说,有条件的时候。落脚时尽量供应将士用热水洗脚,是必要的军律。如此双脚血脉活络畅通,第二天可以走得更远,至少也保持状态。同时还可以减少病患。

扎营时吃到热饭热菜,更是必要的要求,当然,对陕西新军,对孙传庭与其幕僚们来说。就颇为新鲜了。不过短短几天下来,他们亦觉得此种做法好好多多,起码行军几天,掉队落伍的人很少,生病的人更少。

人叫马嘶的声音,滚滚人流前来,在靖边军雇佣兵们的指引下,在各自方位标旗指引下,有条不紊的下营,集结、套马、挂车。立帐,吃饭,歇息,井然有序。

“看看,这才是训练有素,诸位,没有靖边军指引,新军们就是乌合之众……”

孙传庭静静看着大军扎营,身旁的靖边军各将各官已经去忙了,身旁只余一些心腹幕僚。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那边通红的天空。深沉的道:“方才你等言那李千总对本督不恭,言靖边军插手新军,插手陕地越深,然不让他们插手。我们做得好吗?”

他神色有些悲哀:“我们起步太晚了,我们的人才,更是太少了,方方面面都极为不足,不靠永宁侯的部下,靠谁?想要不让别人指手划脚。就要自身过硬,然……”

他身后一个幕僚沉痛道:“孙公放心,他们点点滴滴,学生都记在心头,载在案中,总会有迎头赶上一日。”

孙传庭点点头:“陕西的未来,大明的未来,还要靠诸公。不过现在练兵打仗,或是民政屯田,都与往日不同,本督苦于人才不足,听闻永宁侯现在许可留学生……”

他顿了顿,这留学生一词,怎么感觉怪怪的。

不过王斗总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来,想想也不以为意,他道:“本督会与永宁侯协商,争取派一批人,入宣府镇军事学院与民事学院,还有师范大学学习的资格。”

众幕僚都是用力点头,他们虽一腔热血,愿意追随孙公干一番大事业,但事到临头,才发现区区一批幕僚,不足以统领方方面面,还需要大批实干的基层人员,各方面的优秀人才。

而这些人员,是他们缺乏的,靖边军雇佣军到达后,越是亲身接触,了解越多,越感觉到彼此的差距。所以再不情愿,不让他们插手只是痴心妄想,除非自己各方面层次,提升到与宣府镇一样的高度。

看幕僚们有些沮丧,孙传庭又哈哈一笑:“有所得便有所失,没什么大不了的,换言之若没有这营靖边军,吾等连眼下局面都没有。”

杨嗣昌、丁启睿、侯恂等人都督过师,然常常调度不灵,就是因为没有直属的精兵。

现督师侯恂,身居开封府内,听说除了从陈永福那拔来数十扈从外并无一卒,现在城内便如木雕泥塑,各官将明面上对他客气,实际谁也不当他一回事。

自己若不是雇佣了这三千精兵,谁知道回到陕西会怎么样?

会有眼下一言九鼎,一应万从的形势?会有两万新军招募训练,前景一片大好的局势?孙传庭相信,只需给自己时间,未来陕西新军,未必不能与靖边军相比肩。

看着天边的夕阳,他热切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领幕僚们巡视营地,各营士卒已经很快安顿下来,因为是内线行军,不必立寨,只挖一些壕沟,还有一些紧要之处撒上铁蒺藜,又有守夜巡弋人员。

不过此时辎重营还在源源不断的运输,从西安到潼关,靖边军赞画们,设立了多个屯粮地点,不单只是供应行军队伍。

这些辎重部队,也以独轮车居多,便是那种轻车样式,以硬木打制,有辕条,有孔位,临敌可插上挨牌与拒枪,不过孙传庭想方设法,在营中添了一些马车,增加运输能力。

营中粮草统计预算,也由雇佣军中的辎重队在负责,他们精于计算,可以很好的为大军进行统筹,必要的时候,西安知府人等,都要听他们指挥。

孙传庭集合了全省的大将军佛郎机炮,也建了一只有五十门大将军炮,二十门臼炮,一百门中小佛郎机炮的炮营,由聘请来的靖边军炮官进行训练。此时也由牛马拉着前来。

孙传庭相信可与闯贼的炮营一战,假如他们火炮拉来的话。

从靖边军分享给他的情报中,孙传庭还惊讶的知道,闯贼竟有了一只庞大的铳营。由原来投降的各部新军作为骨干,装备的,还大部分是缴获的东路火器,引起孙传庭的重视。

他向王斗购买器械众多,除了火器盔甲军服外。还有很多万人敌,毒弹、灰弹等,此时一起由辎重营运来,陕地库存的火箭,如飞刀,飞枪,百虎齐奔等等,也一古脑的收罗来。

孙传庭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守住潼关。

……

崇祯十六年四月十六日,孙传庭带着幕僚赞画。还有雇佣军各将,两总的甲等军,比大队人马及早半日到达潼关,这被称为雍州第一关所处。

他们从西门进入关城,潼关有九座城门,九大关楼,每门皆有瓮城、城门、箭楼,西门由于连接西安官道,城墙前较平坦,不过也有城楼与箭楼。还有内门与外门。

进门之时,城门前方已是熙熙攘攘,大量的运粮队伍不断进城,沉重的。满栽辎重粮草的马车与独轮车,在辎重兵的用力拖拽下,鱼贯以进。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重要性不用质疑,孙传庭等人不可能赶走粮车。让自己先走,他们等待好久,才能够继续前进。

挂游击军职,雇佣军官杨虎与当地潼关守将,迎接了孙总督一行。虎爷率领的一部军士,内中一总的猎骑兵,三总的骠骑兵,在营部命令下,先期一步赶来防守,他们还负责哨探。

依虎爷的介绍,望远沟对面原上,已经出现了零散的流贼哨骑。

不过估计他们的主力人马,至少要五到十天后,方能够到达潼关附近。毕竟按路途,从襄阳到潼关一千多里,他们步卒一天走三十到五十里,起码全部需要二十到三十天,才能赶到目的。

不过流贼马队众多,一些哨骑部队,已经相续出现,虎爷这些天带着麾下,至少杀了数十个。

虎爷夜不收出身,麾下的猎骑兵,人人有骑铳,可以在马上开铳,射程比马弓远,又个个有好马,他们在马上打了就跑,加之本地军士作向导,神出鬼没的,流贼哨骑对之无可奈何。

不过流贼马兵越来越多,虎爷这两天已经有所收敛,他并不愿白白折损麾下力量。

对情报的重视,流贼其实比官兵还重视,而从湖广到河南的驿站已经基本废黜,待陕西方面得到消息,流贼大部已经在河南的道路上走得很远。

但毕竟是主地,已方还是有防守等方面优势,他们的哨骑马队,也不可能有攻城能力,所以倒不必要担心,但从今天开始,加紧潼关防务,却是刻不容缓。

孙传庭静静听着,待杨虎说完,他亲切的拉起虎爷的手,赞道:“多亏杨千总,我师才能对流贼了如指掌。”

虎爷不动声色抽回手,抱拳道:“孙督过誉了,这是末将该做的。”

随后孙传庭不顾身上疲困,摆摆手止住幕僚稍稍歇息劝说,领众人上了西门,潼关形势,东西长,南北窄,整座城池看来既像马鞍,又像金元宝,孙传庭也准备从西到东、到南,巡视全城。

他们上了西门,当地的守军已经在戒备,城墙上到处是巡逻之人。

众人顺着城墙往北,很快看到渭河,这一段城墙一直到北门,一直是建在渭河边上,城墙离河岸不远,最宽处不到一里,涨水之时,城墙便作为河堤之用。

然后到达北关,这里是渭河、黄河交汇处,河水更是宽阔,站在高高城墙上,见黄河浩浩荡荡东流,视线极为开阔,众人皆有心胸一畅之感。

一幕僚叹道:“大好河山,岂能沦于流贼之手?”

众人皆是点头。

而在这里,城墙离河岸处也更为狭窄,普遍不到一里,很多还是泥泞河摊地,流贼若攻打,在这些狭小的门前地带,想要大规模集结是不可能的。

城墙上的火炮,甚至可以打到河水里去,将过来攻城的敌人,拦腰打成一段段。

城内守军再出击,攻打这些城墙城门的敌人,除了往黄河里跑,没有别的出路。

而且这些段的城墙普遍高在五丈多,敌军想要爬上城墙,首先就要累个半死。

这些地方的城门,还皆是内侧走向,如同马面的侧面,攻城的马队冲到此处,不知不觉就缓了速度。而拐到这里后,城上的守军还能对他们的队伍腰部进行有效的杀伤。

小北门是水关,潼河穿城而过,与河水入城的南水关呼应,二水关在涵洞上都建了观楼、箭楼,可以有效的防御敌人从水面上攻城。

在小北关上,已经可以看到对面的山西省,那方的风陵渡,还有风陵堆与中条山。此时黄河上一些渡船正两岸往来,却是潼关的守军,与风陵渡的山西守军呼应联络。

吴争春抽出自己的千里镜眺望,随之有千里镜的人,还有孙传庭,也纷纷抽出千里镜,往黄河对岸张望。(未完待续。)<!-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