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分局今天有了个不大不小的震动,从下班时间就开始忙碌起来了,先是分局长张如鹏去而复返,召集局中层警务人员集体开会,在会上大发一番感慨,什么改变思路、什么后生可畏、什么不难畏难,听得大家一头雾水,最后才把包袱撂出来了,新政委负责的积案处理取得突破性进展,不到一周抓到了积案两年之久的嫌疑人,连下十数起诈骗案,详细多少起还没算,估计等回来,还得增加。
会场哗然声动,众目睽睽下,肖梦琪保持着一份矜持的傲骄发了个言,中心意思是,这是打响了积案处理的第一枪,接下来,还会有更振奋人心的突进。
会开得很短,很热烈,会后更热烈,都等着迎接解押归来的同志,中途支队政委李杰、市局综合办吴主任都闻讯前来了,这虽然不是轰动大案,可却是个老大难,否则就不会专辟鼓楼分局这么一层楼专门安置这些棘手的诈骗案了,惊闻一朝突破,怎么可能不来挖点经验。
于是肖梦琪又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可偏偏这个线索的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她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这个侦破思路是怎么出来的,这么不痛快让市局吴主任和支队政委有意见了,就是嘛,这还需要藏私?
逼急了,肖梦琪喊着汪慎修和骆家龙,对几位领导讲了:“问他们吧,这个线索暂时不能成文。”
怀着一种极端的好奇,李杰和吴主任,加上分局的张如鹏分局长,进了那个少有人去的协办,不多会,爆出了几男爽朗的大笑声,很快都笑得不可自制出来了。
既有笑料又有猛料,对于能这查到人就觉得匪夷所思了,查到人突审急转直下更让人觉得不可思异,除了在案的,还有十几起未立案的,众人对于那几位小警究竟是怎么做的,好奇心可是一点未减,直等到晚上快九点,接到电话时,闲聊的众人齐齐出局,到大门迎接解押归来的几位。
哎呀,那车呀,来回上千公里的奔波,满车泥迹灰尘,只能隐约可辨还是辆警车,缓缓地驶进分局大院,下车的一刹那,迎接的队伍掌声四起,李杰、吴主任、肖梦琪、张如鹏,几人笑吟吟的握手问候上来了,熊剑飞和鼠标昂首挺胸的敬礼接受检阅,得瑟到无以复加了。
下面是握手问候,楼上汪慎修和骆家龙是竖中指问候。
“年轻人,还是有干劲,好,干得好。”张如鹏分局长感慨地道。
“得好好报道一下,许局不止一次问起过你们进展。”吴主任道,惹得众人一阵好笑。
“有思路,非常有思路。”李杰赞道,手直擂着老部下熊剑飞。
“咦,余罪呢?”肖梦琪却是发现少了一人。
两人草草说着,余罪两天没休息,吃了晚饭先回家了,说着要解押嫌疑人,这时候肖梦琪下意识地拦了下,鼠标意会地笑笑,示意没事。
这是惯例,特别是解押这种事,大部分时候对自己也是不能公开的,毕竟为了得到实情,很多时候不得不使用一些特殊手段,而在肖梦琪看来,能问出二十几例案子,恐怕不用手段都不可能。
嘭,后门开了,一圈同行眼直了下,等着看那个穷途末路,被收拾得灰头土脸,如丧考妣的嫌疑人下车。
咦?意外了,鼠标只是招招手,车里那位就自然地下车了,下了车,下意识地整整衣领,然后低着头,那样子虽然有点萎靡,可绝对没有被刑讯过,身上比两位解押的警察还整洁。
“邢啊,就咱们路上说的啊,老实交待你的问题,积极退赃,争取宽大处理……去吧,没人会为难你。”鼠标招招手,示意着两位预审来带人。
邢学志此时做了一个意外的动作,鞠躬,给鼠标、给熊剑飞、给在场的警察鞠了一圈躬,满口不迭地讲着:“谢谢警官,谢谢各位警官。”
边鞠边走,把解押的民警老郁闷了,揍没见过这么老实的嫌疑人啊。
鼠标和熊剑飞得瑟地要奔上楼去拥抱汪、骆两人了,肖梦琪却是急切地一把揪住鼠标急问着:“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怎么了?”鼠标愣了。
“你说呢?”肖梦琪反问。
鼠标笑了,敢情愣是装的,他说了:“这两位政委呢,这种事还不简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政策攻心,然后就全部拿下。”
“你骗鬼啊你。”肖梦琪小声,威胁的眼神道。李杰知道鼠标是个什么货色,笑着道:“哟,标啊,你这政策水平不低啊,没白在派出所煅练。”
“那是……李政委,您看…您看…我是不是能当个分局长了?”鼠标恬着套着近乎。却不料两位领导直接忽略了他,上楼了,追着熊剑飞询问情况去了。
安排了审询,几人又到了协办,此时的场景却是更热闹了,追着熊剑飞问长问短,可这位过于讷言,人又老实,语焉不详,问急了,他一指:“鼠标,你说吧……我说不清。哎对,不是有录音吗?”
“别邀功啊,我知道你没那本事。”李杰提醒着,笑着道。
“那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鼠标掏着警用的录音机道着:“这里面就装着路上的谈话,涉及案例二十几宗,要有耐心啊,长达四个多小时……”
“放放。”李杰催着,又补充着:“给我复制一份。”
“呵呵,复制没问题,就怕您学不会呐。”鼠标眉色色舞,一脸奸笑,不时地还看看肖梦琪,肖梦琪白了他一眼道:“这事领导们都知道了,只要对侦破有利,只要不违反条例,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
“呵呵,那就来点更猛烈的。”鼠标一摁微型录音,放到了桌上。
滋滋的声音过后,余罪的问话传出来了:
“想知道杨叶青的近况吗?就是那个开花店的,她那么喜欢你,你不至于把她忘了吧?……她死了。”
“不信啊,要是个骗俩钱的案子,至于追上千里来抓你?我们找了你几个月,找到了你的同学,最终才确定你的方位……我劝你一句啊,老实交待一下命案的事,进去少受点罪。”
“不不不不……不是我害的,我没杀她。”
“不不不不,真不是我,我们不在她家分得手,我只去过她家一次。”
“真的,我见她是个小老板,就想和她厮混几天,借俩小钱……我怎么敢杀人呢?”
“哦,这样啊……不是我说你啊,你丫品位太低了,找那样的女人。”
“不服气是不是,哎……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吴蕾那样的虽然漂亮,可特么嘴贱呐,你的事她告诉我们了,她说你裤裆里长了根驴jj,还割过,上了床比驴还能干……。”
“这个贱人。”
“是你贱吧?她说喜欢你给她跪舔?”
“胡说,绝对没有……这女人你是不知道有多贱,那特么就是一逼当卡刷、嘴当逼使的烂货,不知道多少人上过呢。”
…………………
是够猛啊,肖梦琪听得面红耳赤,吴主任听得瞠目结舌,李杰和张如鹏直翻白眼,那是被噎得,从警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这么问出案子来的。连唬带诈谁也会,可唬诈到这种程度,真真假假,恶心成这样,还真不是谁也能办到的。
审讯是双方心理战,谁能料得先机,谁就多点赢面,话里听出来了,几个细微的地方,余罪事实点缀,再辅之以大堆谎言,就嫌疑人恐怕也分不清真假了,比如,他天赋异禀。录音在继续着,虽然污言秽语难入耳际,可谁也舍不得关掉,慢慢地几位有点入迷了,这不像审讯,像两个人在争辨、在澄清、在探讨,每每谈谈僵持,余罪总是换种口吻,而那位嫌疑人每每被诈唬、被刺激、被挑逗之后,情绪不稳以至连连爆错,一错再错接着错,就那么吐露了二十几位被骗的女性。
说到后来,嫌疑人开始哭了,哭诉着为这些女人赔上自己不值得,余罪这时候却总结了,语重心长地劝着嫌疑人:
“邢学志啊,你从农村子弟到现在也算个小白领,人能成多大事,大多数时候是被逼出来的,我相信你付出的艰辛不比谁少………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杨叶青没死,我骗了你,可我没骗你的是,你要是不认真交待问题,积极退赃,这就不是谁逼你的问题了,而是你这辈子就毁在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