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沿着宫廊走时,看见从越妃内室出来的几位大宫女已经风风火火的去张罗隔壁园子的居住环境了,她不免暗笑越妃这也太有受害者意识了,也不知她当年和霍夫人斗法是何等激烈。唉,那群小女娘昨日才入的宫,才在外庭凑合着睡了一夜,连歇脚之处都没安顿好,哪会跟赶投胎似的去做坏事啊
她心里这么想着,然而仅仅过了一刻钟,泡在凉凉的湖水中,她就知道自己果然见识短浅回长秋宫途中,穿过皇家庭院时,她被游园的几位小女娘假作不当心推下了池塘。
那七八个小女娘似是出来闲逛的,她们站在岸上,对着池中的少商笑的花枝乱颤,还拖住了随行跟着她的两名小宫婢,不许她们相救。
“哟,我在外面常听人夸这位程娘子有才能又贤淑,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今日怎么做了水鸭子了呀”
“我看长的也不怎么样,定是会谄媚巴结,喂喂,你倒是说两句好话,我们高兴了,就拉你上来啊”
“我们还是将她拉上来吧,若是出了事,我们担当不起啊。”
“少废话,适才那一脚不是你勾的吗”
少商轻轻踩水,看着案上那群扭腰摆脑袋的小碧池,内心毫无波动。
凫水这种事说穿了毫不稀奇,其实人体的胸腔有相当一部分是空的,落水后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努力保持仰面向上,躯干部分自然会浮起来,到时尽量抬高下巴,将口鼻露在水面上即可呼吸无碍。会在平静的水中溺亡之人多是慌乱导致。何况她是南方人,自幼会水,来了这里后也常在澡桶里踢腿摆手,适应身体感觉。
过了会儿,案上的女孩看少商在水中镇定自若,竟打算向她投掷小石子取乐。少商哪会等着被扔,何况秋末冬初,池水寒冷,她当下松开腰带和吸饱了水的曲裾,犹如一尾灵活的小鱼摆动身躯,三下五去二的游至另一边岸上。
虽然她不介意只着中衣走回长秋宫,但瑟瑟寒风吹到湿漉漉的身上还是让她打了个喷嚏,那两名小宫婢赶紧飞奔而至,一个脱下外裳给她披上,另一个掏出巾帕给她擦拭。
少商冷冷的看了那七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鉴于她活跃的脑细胞和丰富的受害经验,短短从池中游到岸上这么点功夫,她已经想出了五六个复仇点子,个个又贱又辣,保证既不见血,还让她们永生难忘。
对岸七八个女孩渐渐生出些慌乱之意,七嘴八舌起来。
“她不会向皇后去告状吧”
“怕她做什么,此处又没人看见,我们咬定了不认就是公主会为我们撑腰的”
“对对,再说她又没伤着一点,能有什么了不得了大不了挨一顿打”
回到长秋宫,翟媪看见少商这幅模样大吃一惊,忙叫人煮姜汤烧暖炉,还弄了一大盆热水给她洗个热水澡。冰冷的肌肤在热气腾腾的澡盆里慢慢恢复了血色,少商长舒一口气。
翟媪一边帮女孩擦干身子,一边愤怒道:“梳洗后,咱们赶紧去告诉娘娘”
谁知少商却道:“诶,不急。”
“小女公子别怕,娘娘喜欢你,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唉,就是因为娘娘待我好,怎么也要等过了明日的寿宴啊。”
“不趁这会儿去,回头那些小贱婢必然要抵赖的”其实不洗热水澡直接去告状效果最好,不过翟媪担心女孩会受寒。
“我要的就是她们抵赖。”少商笑眯眯道,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居然还有几分怀念。不就是被人欺负吗,谁还没受过啊,她老有经验了。
翟媪慢下给她擦拭头发的动作,叹着:“你若是肯告诉十一郎,天大的仇他都替你报了。”
少商对着镜中的自己,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阿媪,你说皇后娘娘现在喜欢我,究竟是因为我将来要嫁给凌大人,还是因为我自己呢。”
翟媪道:“不瞒你说,起初是因为十一郎。可这几个月下来,娘娘是真喜欢你了,有你陪着,她可比以前快活多了。”
少商摸摸自己濡湿柔软的头发,点点头:“我家叔母以前老说我天真,爱钻牛角尖。因为我若有仇人,我一定暗暗瞒下,然后自己收拾;若有难关,我亦希望自己绞尽脑汁去渡过。哪怕将来上了刑场,最好也是我自己犯了滔天大罪,而不是受别人的牵连”
“这种浑话怎能乱说”翟媪连忙打断。
“娘娘能喜欢我,真是太好了。”少商拿起精雕镂金的木梳慢慢梳着,“你和娘娘不用担心我和凌大人,因为我其实一点也不气他,我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再说他不知多少次的救过我帮过我,我哪能那么忘恩负义啊。我不是不能服软,也不是不能哄他高兴,可是哄人能哄一辈子吗夫妻哪能这么做。”
翟媪有些听懂了:“说起来,你家阿父阿母,还有叔父叔母,可是有名的恩爱夫妻。唉,若十一郎和你也能那样,陛下和娘娘不知有多高兴哪。”
少商咂巴一下,无奈道:“好吧,这个盼头很好,不过这种事可遇不可求。话说回来,正因为凌大人待我好,我也必须待之以诚,我要让他知道我这幅讨人厌的性情嗯,说不准,他后悔还来得及。”能不能像父辈那两对另说,起码得互敬互重吧。
翟媪噗嗤笑了出来:“行,你慢慢做梦去吧。”
两人同时对镜而笑,正在此时,忽有小宫婢慌慌张张的闯进来:“程娘子,程娘子娘娘叫你去呢快快”
翟媪皱眉道:“你慌什么不会好好说话啊,平日怎么教你们的。究竟出了何事”
小宫婢结巴道:“五公主带了一位娘子,是为娘娘献舞的其中一人,她说,她她说”
“她说什么”翟媪不满道。
“她说,昨夜凌大人摸进了外庭,欺侮了她,现在要向娘娘讨个公道天哪”
少商霍的立起。
“什么”翟媪大惊设色,“这怎么可能”待她回过头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你你,你听见未婚郎婿出了这种事,为何如此高兴”
少商摸摸自己的脸,不自觉的笑道:“我,我看起来很高兴么”
“你自己拿镜子照照”翟媪又想训斥又想笑,快被她气死了。
“现在哪有功夫照镜子啊”少商连忙去找外裳来穿,一边用无法隐藏的喜悦语气说道,“快快,来帮我梳头更衣,我要去看咳咳,去为凌大人讨回清白名声”
翟媪:活得长了,果然什么都能见到。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