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不知的是,原来那日当夜萧夫人就已知赠炭之事;她更不知,虽然无人知道她与袁慎在巷子见面,虽然她和袁慎都克制言行,但积年老仆的眼力,比他们想象的更敏锐
那日晚膳后,程始捧了两卷万松柏门客录下的朝堂政议,慢慢给长子讲着,萧夫人则高坐在隔间上首,向那货栈的两位老管事询问程姎如何行事,谁知说着说着,竟带出了袁慎,直接把程始父子给引了过来。
“他们就说了这几句话”萧夫人皱着眉头。
那副管事道:“老仆一步不曾离开,小女公子和袁公子就只说了这几句,再无旁的了。”
萧夫人目光转向儿子,程咏忙道:“一点没错。儿子是与袁善见谈论过辞赋,也与嫋嫋提过此事。”其实就随口提了一两句。
“那姎姎呢”萧夫人迟疑道,“她没见过袁公子”
那副管事摇头道不曾见过。一旁的正管事连忙笑着补上:“那时,三娘子不是正和老仆在后仓点货么”
萧夫人听了,略有几分失落。
程咏心里却咯噔一声,暗骂自己乌鸦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忙道:“嫋嫋言行有礼,这样很好。倘无其他事了,两位老丈也回去歇息吧。”这两位都是跟随父母多年的老卒,为人稳重,阵战中伤了身子才去管理货栈的。
二仆正要告退,谁知萧夫人却瞥见那副管事眼带笑意欲言又止的模样,思忖须臾,便让那正管事先回去,留下了那副管事。
“有话你就直说。”萧夫人道,“是否有不妥之处。”
那副管事摇摇头:“小女公子并无不妥,说话得体。不过,那袁公子”他忍不住微笑起来,“瞧了我们女公子好几眼。”
他也是见过世面的。如袁慎这样自持守礼的世家公子,在没有长辈引见的情况下,初次见到一个小女娘,直面问候后若再有谈话,正常的做法是将视线定在身前数尺。
袁慎态度和煦,对着众仆点头微笑,但老仆注意到,他多数都将目光落在自家女公子身上其实是在看少商的反应,待女公子说了句是赋,不是诗后,甚至还笑如春风拂面,那种真切散发出来的愉悦气息实在不像客套。
程始父子和萧夫人听完了,神色各异。
“我们小女公子讨人喜欢呢。”那副管事笑盈盈,仿佛一个老爷爷自豪漂亮的小孙女受人青睐一般
萧夫人强笑道:“这事你知道就好,不要说与旁人知道。”
那副管事连忙收了笑容,抱着军拳,肃然回道:“老仆知道女公子名声要紧,绝不多言。”一家女百家求,自家女公子将来嫁给谁还没个说法,可不能风言风语的。
说完这句,他便躬身告退。
程始故作矜持的捋了捋胡须,正想得意两句,却瞥着妻子的眉头好像打了结,便道:“你这副模样作甚,别又要怪嫋嫋了。姎姎在点货,又不是嫋嫋不让她见那袁善见的”
萧夫人无力的出了一口气,这时看出书案风波的后遗症了,她但凡露出对女儿的一点不悦,丈夫儿子就会怀疑她又要偏心。她轻斥丈夫:“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作这般想”若说对程姎可惜,不是没有,但有时候这就是缘分。
程始得意道:“少年人嘛,什么慕什么少艾欸,咏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程咏苦着脸:“知好色而慕少艾。”
“对,就是这句。”程始一拍大腿,“好啦,你也先回去吧。今日的事别告诉嫋嫋,免得小孩儿胡思乱想。”
程咏应声,向父母行礼后退下。
程始见儿子离去,才转头对妻子道,“这有什么好烦扰的。那袁慎若真看上了嫋嫋,上门来求亲,我们答应就是。前些日子你不是还叫我去打听他的品性么。不好色不贪酒,不躁不狂,立身甚正,还很得陛下的青眼,将来嘛没准还能位列三公呢。我看好得很,唉,倒是咱们配不上胶东袁氏的清贵。”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估计人家也就见嫋嫋生的好,多看两眼。你别多想啦。”
他行走官场多年,深知这些世家豪族联姻,除非如当初万老夫人和过世的万太公一样,属于真心爱慕难分难舍,不然多是门当户对。说句难听的,若不是这天下大乱,给了他们这些草泽英雄一个机会,袁程两家的家世更是云泥之别。
萧夫人忽道:“我是不会让嫋嫋给人做庶妾的。”再如何高贵的家门,她都不愿。
程始吓了一跳:“我当你在想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咱们不是早说好了吗。宁肯门第低些,也要叫嫋嫋过的平顺舒坦。”再怎样,他还是护得住女儿的。
萧夫人这才露出笑容,随即又高声道:“大人不要妄自菲薄什么配不配的,我们这一路走来,不曾欺压民众,不曾杀良冒功,保护一方父老,为陛下尽忠平乱,靠自己的本事搏杀出来,俯仰无愧天地,有何可自怜的世家豪族难道是永世不变的,那些跟着戾帝助纣为虐的,那些跟错了僭主的,就算未被灭族也奄奄一息了。还有那些想要明哲保身却为兵祸所害的,也就这几年了,若族中再出不了能翻身的子弟,以后还能称得起来”
“说得好”程始大声赞叹,蒲扇般的大手握住妻子的肩头,拥在怀里,他满心感激骄傲,“得你为妇,夫复何求”
萧夫人眼中闪动泪光,她心道:自己才是真的有福。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