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延辰眼睛被蒙紧,一脸迷茫地坐在车后座。束钧快乐地哼着歌,差点把车开到原地起飞。
九成蚀质退到海底,被侵蚀的土地慢慢恢复,野草渐渐盖住了地面。老鼠在草丛里钻来钻去,颜色艳丽的小鸟停在枝头。碧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所有色彩都鲜艳了几个倍数。
代价也有,轮胎下不再是湿软的黑泥,而是凹凸不平的土地。车飙得如同疯狗撒欢,祝延辰身经百战,还是差点给颠得吐出来。
祝首脑痛苦地捂紧口袋,努力维持端正的坐姿。他无比怀念两人自由飞行的时光,可惜束钧名义上在沉睡,周遭的探测站又密集,他们只得用正常方式出行。
“快到了。”束钧安慰他,“我,咳,我开得有点急哈。阿烟,你再忍个几分钟。”
“唔呃”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祝延辰用躺棺材的姿势在后座躺了会儿,这才起身。
束钧没有解开蒙眼布,他攥紧祝延辰的手,带着人往前走“阿烟,上回你生日,资源有限,我没送你礼物你记得么”
“记得。”祝延辰声音严肃。“记得很清楚。”
束钧嘶地抽了口凉气“别说得和记仇一样行吗来来来,看我把礼物补上。”
他美滋滋地解开祝延辰的蒙眼布,展开双臂,炫耀身后的
一片泥巴地。
祝延辰的目光从这片土地的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移到左边。他仔细查看半天,只看到一大片光秃秃的泥地。
束钧脸抽了抽,他原地转了转,继而小心地挪开身体。
束钧刚挪开,祝延辰的目光就定住了棕黑的泥地中央,盛开着两株桔梗花。无论是品种还是颜色,和他们幼时养的颇为相像。
“我本来想给你看花田。”束钧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艾萧萧改良了种子,缩短了生长期。我把这片地的蚀质弄干净了,结果败在没种花经验上这东西不比虚拟世界的数据,最后就活了两株。”
他偷看两眼祝延辰的表情,特地清了清嗓子“要是重种一茬,你下个生日都要过了到时你平白亏一个礼物,多不划算。所以我”
束钧没能说完这句话。
祝延辰揽住他的腰,认真地吻了下去。这一吻的时间够久,久到束钧开始从喉咙里唔唔出声,手不老实起来。
然而他的手腕被祝延辰一把攥住。
“阿烟”
“我正好也有份礼物。”祝延辰松开束钧的腰,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小盒,郑重地递给束钧。
束钧扬起眉毛,将那个其貌不扬的盒子打开,随后倒抽了一口气
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两枚戒指。两枚戒指式样完全一样,没有点缀任何宝石。其中一枚通体漆黑,色泽温润,另一枚被仔细打磨过,泛着润白的光。
祝延辰伸手拿过黑色的那枚,戴上左手无名指。
束钧“”
束钧“你等等,这什么意思”
“正式回应。”祝延辰答得一板一眼,“你当初不是当着所有人类对我告白了吗”
“不是,这”
“你不答应”
“这不是答应不答应的问题”束钧拈起戒指,表情有点呆滞。“就这样没了阿烟,不是我说,我告白的时候好歹挑了个大场面”
“嗯。”祝延辰仔细挖出那两株桔梗,转头走向车子。
“哎哎哎你走啥啊,我怎么可能不答应。只是就算老夫老妻了,咱也得有点场面上的”
“跟我走。”这回祝延辰坐上驾驶座,斜了束钧一眼。“我不会蒙你眼的。”
车子一开,又是大半天。祝延辰车开得极稳,束钧全程端详无名指上的戒指,嘴里时不时嘟哝几声,最后索性睡了过去。
车停得悄无声息,束钧迷迷糊糊醒过来,海浪的声音卷入他的耳朵。
海边悬崖上,立着一栋漂亮的小房子。看样式和粉刷,那房子绝对是最近才建好的。周一正得意地站在海边,它的个头大了不少,眼看和房子差不多大小。
束钧心下猜出了七八分,安静地跟在祝延辰后面。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结果在门打开的一瞬,他还是差点惊出声
房内的装修和物品,和他在“那一边”的家几乎没有区别。
“y市重建快结束时,我偷偷改造了几台建筑机器。”祝延辰将那两株桔梗塞进空花盆,放在阳光充足的窗台上。“里面的家具和电器,是我逐个还原的也有汤先生他们的帮助,总之”
他声音越来越小,将手指上的黑戒指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让艾萧萧查过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一部分由蚀质维持,还会衰老,可过程会变得很慢。”像是下定了决心,祝延辰声音又清晰起来。“束钧,我们还能陪伴彼此很久。再过十年,等我从首脑位置退下来,这里就是我们两个的”
他的耳朵红得厉害,声音再次过山车似的降下来。
“我们两个的家。”
束钧手捂在眼睛上,突然笑出了声“我还想怎么回事阿烟,你求婚求成这样,该不会是害羞吧”
“确实有点紧张。”祝延辰板着脸承认。
“这可不是紧张,我们叫它害羞。”束钧果断摘下戒指,又把祝延辰手指上的戒指撸下来。“来,我给你做个示范阿烟,嫁给我吧,明年我绝对会把花田种出来。”
祝延辰的表情有点微妙,他还没张嘴,束钧连珠炮似的继续“不愿嫁也没关系,你娶我也行。”
“十年是吧到时候我跟你一起退休。至于工作期间嘛,这里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唔,办婚礼也挺合适,到时候补办一场吧。”
说罢,束钧弯起眼睛,吻了吻祝延辰的手背“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过一辈子”
祝延辰抿起嘴唇,掰开束钧的手。他将自己的戒指夺回来,飞快套回手指,又小心地为束钧戴上那枚白色的婚戒。
“当然。”祝延辰语调无比郑重。
“可惜没吃的,不然咱俩还能开火弄顿饭。啊对,车里还有食物,走走,我们去拿。”束钧挥了挥戴着戒指的手,压低声音。“吃完饭嘛咱们得测试一下这里的床品,汽车后座还是太窄了。”
祝延辰目光黏在戒指上,末了抬起头,露出一个无比满足的微笑。
然而肚子饿的不止他们两个。
见两位监护人上门,周一喜不自胜,张嘴等着蚀沼糖。可那两个混账进屋后就开始自说自话,彻彻底底无视了它。
周一的期待渐渐变成了愤怒。
它伸出一根蚀沼触手,溜到阳台,开始一片片咀嚼两株桔梗的叶子。这边啃一片,那边咬一口,好不痛快。
当日,海边观测站的观测人员表示,新生siga因为不明原因发出巨大的惨叫。不久后,惨叫变成委屈的哼唧,一阵咀嚼声波过去,哼唧又变成满足的咕哝。
那天新生siga身上发生了什么,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