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芸把双手缩回来,轻轻地抱住了自己。
有人敲门,刘芸说“进来。”
门口出现了助理的身影,她走过来,把一个信封放在了刘芸的办公桌上,和刘芸说
“刘总,您的机票。”
刘芸点了点头,她说谢谢
助理转身走了出去。
刘芸盯着桌上的这个信封,她伸出手指,轻轻地在信封上笃着。
刘芸今天要去美国,她要去参加一个葬礼,那个早已经退休的董事长,犹太老太太昨天晚上,医生已经宣布脑死亡,现在还用呼吸机维持着生命体征。
这是在给她在世界各地的亲友们争取飞赴美国,参加葬礼的时间,因为按照犹太教的传统,人死之后,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下葬,同时也是在等待,放置在棺木里的一包沙土,从以色列空运过来。
刘芸回想起她在波特曼酒店面试自己的那一幕,一切还宛在眼前,但是现在,她们其实已经在两个世界了,老太太已经和这个世界说了再见,她的心脏,也随时都可能停止跳动。
也许就在自己乘坐的飞机,飞越白令海峡的那一刻。
刘芸感觉到了心悸。
这个世界,果然是变化快,不管你明不明白。
十二月的纽约布鲁克林,细雨霏霏,刘芸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和很多人一起站在墓园绿色的草坪上。
本来,犹太人的葬礼规模都很小,一般只有自己的亲属到场,但老太太在华尔街的人缘太好,很多人都想来参加她的葬礼,和她告别,组织者因此做了变通。
刘芸抵达纽约的时候,老太太的心脏还没有停止跳动,刘芸在病房里,握着她的手,泪如雨下。
刘芸和老太太的关系很特殊,她是老太太的干女儿,看到刘芸也到了,老太太的大儿子,示意医生可以拔管了。
老太太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刘芸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身裹白色的细麻布做的寿衣,寿衣没有口袋,寓意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老太太躺在松木的棺材里,和她躺在一起的,还有一包从以色列空运来的泥土。
雨不停地下着,纷纷扬扬,飘荡在每个人的身前身后。
刘芸静静地站着,拉比站在墓穴前,诵读着“赫斯佩德祷文”,老太太的三个儿子站在拉比的身后,按传统撕掉长衫的左袖管,因为左袖管靠近心脏,表明自己的心碎了。
微风吹动着细雨,把整个墓园笼罩在一片水雾中,刘芸胸前别着的黑布在微风中飘啊飘的,这是有人别在刘芸胸前的,已经剪了一个剪口,刘芸用手,把这个剪口撕开了,现在黑布变成了两条飘带,飘啊飘的。
这也是源于犹太人的传统,以前犹太人死去,亲友会在葬礼上,通过撕裂自己的外衣来表达痛苦,现在,这块黑布就用来代表外衣了,参加葬礼的人,每个人都把这黑布撕开了,不是世界变化快吗,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变通的。
人群开始缓缓地移动,大家轮流走到墓穴前,抓一把泥土,撒到已经安放进墓穴的棺木上。
刘芸看着前面的人流,心里一震,她看到刚刚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亚洲人的面孔出现在墓穴前,刘芸定睛再看的时候,她已经转过身走了。
刘芸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距离这么远,天空又下着雨,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
轮到刘芸了,刘芸右手松开,手里的泥土落到了棺木上。
刘芸嘴里呢喃着,安息吧。
她转过身再去找前面的那个人,却哪里还能找到,眼前能看到的,都是散去了的一把把形状相同的黑色雨伞,就像一道道黑色的溪流,在绿色的树林间流动。
布鲁克林的细雨,在刘芸的身前和身后,飘飘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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