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飞鸟(1 / 2)

判官 木苏里 4770 字 1天前

谢问想了想说“注意安全。”

要说毫不失望, 一定是假话。但闻时是个十分冷静的人,冷静到几乎冷淡了。在他看来,就算是亲手带大的徒弟, 成年后面对的也多数是离别和送行, 能倚在门边多看几眼就是宠惯了, 哪有形影不离黏在一块儿的道理那是爱侣才会有的心思。

于是闻时冷静地“哦”了一声, 转头就把卧室门怼上了。

他其实控制了力道, 但落锁的时候还是发出了磕碰声,在寂静夜色下,显得他好像很不开心。

谢问站在拐角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 站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他沿着台阶往二楼走。月光透过拐角的玻璃窗落进来,映照在他高高的背影上。

他手指松松地搭着木质扶拦, 走了几步后。扶拦忽然发出了咔嚓响动, 像是干瘪的树皮轻轻爆开了。

谢问脚步顿了一瞬,手指离开了扶拦。他原本搭着的地方, 多了一小块枯朽斑痕以及一道细长的裂缝。

他把手背到了身后,如果这时候身边有人,就会看到有浓稠的黑色烟雾从他手指间溢散出来, 丝丝缕缕地缠绕着骨肉皮囊都遮掩不住。

但他却像是早已知晓般, 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走上了二楼。

沈家别墅的二楼有两间卧室, 中间夹着一片空地,摆着一套会客的茶桌。自从谢问搬来之后, 那棵枯死的树、石质的小池塘以及颜色新鲜的花花草草便占了这块地方。

一并在这的还有池里的两只小王八、树根边的一个小窝棚、树枝上吊着的鸟架,

这会儿的鸟架并不空着,上面站着一只巴掌大的鸟啾。它从绒毛里抬起脑袋, 乌溜溜的眼珠盯着谢问。

它一眼就看到了谢问手指上的黑雾,扑棱起翅膀就要朝这里飞。

就见谢问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鸟便像按了暂停键一样,骤然硬了,单爪握着横杆,堪堪保持着平衡。

他在栏杆边垂眸站着,似乎在听楼下的动静。

在常人耳朵里,楼下隔音还不错,几乎安静无声。但他却听了很久,才转头冲那只鸟点了一下头“睡着了,下来吧。”

即便如此,他说话嗓音还是很低,没费什么力气。说完之后就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一天攒下来的份都咳完。

那鸟也没敢喘大气,轻扑着翅膀,落地就成了老毛的样子。树根边的窝棚里也钻出两颗毛绒绒的脑袋。

很快那两团似猫非猫的东西滚出来,化成了大召、小召的模样。

她们看着谢问的手,小声咕哝“怎么又这样啦”

老毛连忙冲她们一顿比划,两人便吞了声。

傀要是不想发出声音,那是真的寂静无声,毕竟他们算灵体,并不是真正的人。

大小召很快从楼下把药钵弄上来,搁在茶桌上,两手一捂就变热了。

谢问在茶桌边坐下,将两只缠了黑雾的手泡进去。

老毛去拿手套了,姐妹俩趴在桌边看谢问泡手,憋了半天还是没憋住,说“老板”

其实他们以前并不这么叫谢问,跟很多傀一样,对主人会有个尊称,要么叫“傀主”,要么叫“尊上”。

可到了现世却发现,这样会被人当做精神病。

于是他们强行改口叫老板,喊了一阵子后,反而成了习惯。

谢问瞥了姐妹俩一眼,示意她们有话就说。

大召说“您这样,他会不会发现啊”

谢问好脾气地问道“我哪样”

大召指了指谢问的手。

“发现不了。”谢问淡声道,“在他面前到不了这程度,他就算用灵眼看我,也只会看到我满身都是业障,比普通人多一点、浓一点,贴合了身世,没别的问题。”

他看着药汁慢慢被染黑,笑了一下说“他不是还尝过么。”

说到这个,大小召就满肚子槽要吐这玩意儿能随便尝吗一个真敢要,另一个也真敢给。

不过她们转而又想,谢问肯定会收着,怎么也不会让这徒弟出什么问题。

“好吧,就算这方面看不出来。”大召还是有点不放心,“别的呢他那么厉害。”

谢问提醒她“灵相还没齐呢。”

大召“噢”了一声。

“就是,灵相不全,影响的可就太多了。你看他都没发现我们是傀。”小召说,“要是以前,其他人可能打死都看不出来,他多盯一会儿就能意识到。”

大召“可是我们现在也”

老毛拿着手套过来,打断她“也什么也”

大召扁了扁嘴。

老毛把手套恭恭敬敬搁在药钵边,语重心长对大召说“会好的。”

“老毛。”谢问忽然开口,冲他说“去盒子里拿两帖符纸来。”

老毛“嗳”了一声,忙不迭去了。

他一走,大召嘴又张开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问没好气道“小丫头,我锯了你的嘴么”

大召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然后又挤出了一句话“我还是觉得他可能发现了什么,他醒之前,我好像听见他”

谢问“听见什么”

大召“听见他说了句什么,特别像您的名字。”

谢问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他眼皮抬了一下又落回去,淡声说“你听错了。”

大召“噢”了一声,这下终于解除了疑虑。

“对了老板,您明天是不是要带老毛出去”小召问。

大召不服“又带老毛啊我们呢”

谢问“你们看家。”

姐妹俩脸皱得像生吞柠檬,谢问又补了一句“太远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们跑了,这边我交给谁呢”

姐妹俩对这话很受用,但还是问道“你们去哪儿”

谢问朝茶桌一边抬了下巴,那里有张折了一道的黄表纸。

大小召认识,那是谢问放出去的傀传回来的东西,应该是又有了闻时灵相的消息,不过这次费的时间有点久,估计确实有点远。

小召拆了纸,看见上面写着桂庄子

“桂庄子这是哪里”

“天津。”

夏樵这天起得很早,7点来钟就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正对着闻时卧室的门,等着给他的手机接驾。

作为一个现代人,不管真人假人,反正他已经习惯了手机的存在。哪怕只是离了一个晚上,他都感觉自己活得没有灵魂。

但他哥不理解这种苦,可能是昨晚幽,不是,睡太晚吧,夏樵等到了8点半才等到他哥出洞。

闻时洗漱完卷着袖子走到沙发边“你起这么早干嘛”

夏樵说“等我的灵魂。”

闻时“”

他在夏樵眼巴巴的盯视下,终于想起来手机的事。他从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夏樵前又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昨晚周煦还发了好几条信息。

夏樵举着两手,恭恭敬敬地等着“哥你皱着眉干嘛”

闻时扫完一排废话,没看到想要的地址,便把手机递给夏樵说“没什么,他有点奇怪。”

夏樵“怎么奇怪”

闻时“说了再见还话一堆。”

夏樵认真想了想“我怀疑他说的再见跟你理解的不是一个意思。”

闻时“”

他对周煦奇奇怪怪的语言习惯没什么兴趣,所以没深问,只叮嘱了夏樵一句“如果周煦再发信息,给我看一下。”

叮嘱完他就朝楼上扫了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上面人呢”

谢问就谢问呗,还上面人呢。

夏樵在心里纳闷了一下,答道“没起吧,反正我没看见他们出来。对了哥,咱们今天不是要出门么刚好,给你把手机买了吧。”

他不想再跟手机一别一整夜,于是极力鼓动他哥。对民国遗老来说,a什么的他估计不懂,花里胡哨的功能也不了解。所以夏樵直接从根本入手,吹道“有了这个,人在任何地方都能联系上。”

这句话莫名说动了闻时,他抬了眼皮问“任何”

夏樵“对全世界,只要对方也有就行。”

于是闻时答应下来,夏樵便乐颠颠地去准备出行用的东西。他查过,李先生家住的地方离宁州不算很远,高铁过去也就俩小时。上午去,速度快的话,下午就能回,带个手机就行。

但民国遗老不让,遗老让他带了两套换洗衣服,以防万一。

所有东西准备妥当后,夏樵忽然一拍大腿,懵逼地问闻时“哥,你是不是没有身份证”

现代社会没有身份证可太操蛋了,反正火车飞机肯定都坐不了。

谁知闻时说“有,沈桥收着。”

夏樵震惊了。

他倒是知道沈桥收东西的习惯,像身份证户口本这类重要东西,都放在一个专门的抽屉里,带锁的。

于是夏樵忙不迭跑过去,打开抽屉一翻,还真翻到了他哥的身份证

就是跟他的身份证长得不太像。

夏樵默默瞄了一眼时间,发证日期,1985年。

草。

他捏着证,扭头对跟过来的人说“哥,上面写着你1958年出生”

闻时“的时候按照27岁倒推的。”

夏樵“算下来,现在你该62了”

拿这玩意儿去过安检,安检员会直接把他们扭送公安局吧。

这可怎么搞。

夏樵正愁眉苦脸,就听见楼上传来了开关门的动静,还有老毛和大小召的说话声,听那意思,应该是昨天幽,不是,失眠的另一位也出洞了。

时间点好巧,夏樵心想。

楼梯传来脚步声,倚着门的闻时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谢问下了楼,正往手上戴那副黑色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