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王母簪(1 / 2)

万万不可 明月珰 4271 字 17天前

“她们都算准了我会妥协吗为什么都觉得该低头的是我呀我看着就那么好欺负吗”晚上冯蓁忍不住朝萧谡抱怨道。

萧谡反问了一句, “你以前跟你阿姐有矛盾的时候, 是不是都是你在妥协”

冯蓁“嘁”了一声,“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矛盾好么”可话才说完,冯蓁就意识到了, 两个不同的人怎么会没有矛盾呢然则她与冯华从来没有红过脸,那只有一个解释, 便是次次都有人妥协的。

冯蓁不敢说次次都是她在妥协, 但她当时看冯华,既当她是阿姐,可有时候又觉得她是小孩儿, 所以总是包容得多。

“所以殿下是想说错的都是我, 是我自己妥协出来的”冯蓁有心想跟萧谡打一架, 她闲闲地挽起了袖口。

萧谡笑道“孤想说你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你又想妥协了, 若是你心里没这种打算,正该畅快才是, 是不是”

冯蓁嘟嘟嘴,“我跟你们可不一样,什么都以利益为先, 我只记得小时候发烧, 是她不眠不休的照看我。”

“幺幺, 你还想照顾冯华那无可厚非,但并不代表你要支持她在错的路上越走越远。”萧谡道。

听他直呼其名, 就知道这位殿下很是不喜欢冯华的, 这种带有偏见的人的建议, 冯蓁觉得自己得掂量掂量。不过萧谡到底是哪知眼睛看出来的她还想照顾冯华当她真的是圣母么

“不管你怎么想,有些事儿孤却得告诉你。”萧谡又道。

“什么事儿啊”冯蓁好奇了,竟然能让萧谡神情如此严肃。

“肖夫人处置了你阿姐身边的侍女有实,灌了哑药叫人卖出去了。”包打听五皇子萧谡道。

“为什么是肖夫人处置啊”冯蓁不解,说完才发现自己又犯蠢了。

“是因为外大母一个人都没派去的缘故么”冯蓁喃喃自问,然后讽刺地笑了笑,“所以说女子嫁人就跟入地狱一般。”

萧谡看着冯蓁不说话,但眼神里全是“你这是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责怪之意。

冯蓁迎着萧谡的眼神看过去,很想说,谁倒了八辈子霉嫁给你更惨,地狱还有十八层呢,你就是最下面那层。嫁给别人就算再差,好歹不会动不动就掉脑袋,但是嫁给皇帝她真是呵呵了。

“放心吧,顺母妃是不敢那么对你的。”萧谡道,她还以为冯蓁是担心婆媳关系来着。

冯蓁“感动”地圈住萧谡的脖子,幽幽地道“可是殿下过几日就要成亲了呢。”

萧谡待要说话,冯蓁却将食指搁到了萧谡的唇上,“明日我跟外大母说去汤山苑小住,殿下在成亲之前可以到汤山苑看看我么”

毕竟汤山苑在龙泉山可不在城内,萧谡未必就能方便出行。

萧谡有些迟疑。

冯蓁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萧谡。

“知道了,孤会去的。”萧谡摩挲了一下冯蓁的唇瓣。

冯蓁跟长公主说要去汤山苑散心时,长公主一开始并没同意。冯蓁搂着长公主的手臂道“外大母你就让我去吧,我必须想清楚,怎样做对我和阿姐才是最好的。可是我只要在这里,听着别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心里就总怀疑她们是在说我,一颗心就燥得慌。我向你保证,去几天就回来行么五殿下不是二十八就要成亲了么我肯定得赶回来观礼是吧”

长公主想想也是,这也没几天了,便道“可这府里离不得你表嫂,吾也不能陪你,你一个人去汤山苑吾不放心。”

冯蓁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呀,我都是要嫁人的大女君了,外大母总要让我历练历练的。”

长公主只好道“那你自己照顾自己要小心些,别跟疯丫头似的,若是弄得受了风可不好,你这身子才刚好没几日呢。”

冯蓁再三保证之后这才启程去了汤山苑。她去汤山苑当然不是为了什么想通冯华的事儿,那件事她早就已经看得明明白白的了。她去只是为了萧谡而已。

上京城里已经下过几场大雪了,而这龙泉山的山尖也早就是白雪皑皑,便是汤山苑温泉池边的石头上,那也已经积了两寸厚的雪被了。

因为长公主没来,冯蓁到了汤山苑也没让所有人都动起来,只开了她以前住的院子,其余地方依旧是锁着,连仆从也没留下几个。是以整个园子枯枝横斜、寒鸦嘶鸣,显得格外的空旷、寂寥。

宜人冻得瑟瑟地抖了抖,冯蓁却觉得这儿的天那才叫高敞。

到晚上冯蓁把所有侍女、仆从都撵出了院子,不用她们伺候,只留下宜人守夜。

这么冷的天儿不用值夜,那些仆从自然乐得窝冬,只是心里还是觉得诧异,偷偷留心了两、三日也没发现有任何不妥,这才放下了心来。她们也都是伺候过冯蓁的人,知道这位女君最是好伺候,从不挑三拣四的。

萧谡是第五天夜里到的汤山苑,而且已经是深夜,再过一个多时辰都快天亮的那种深夜。

冯蓁原本以为萧谡不会来了,因为明日就是他成亲的正日子。可听见脚步声回头时,却是披着黑狐裘踏雪而来的萧谡。

黑袍夜裘、玉冠金带。

今夜没有月色,咆哮的风在他身后怒卷狂飞,大雪纷纷簌簌,砸落在他的身周,更衬托得这位黑夜来客,好似刚从地狱归来,冯蓁甚至能幻视到一丝血腥的杀气。

萧谡停住脚步,冯蓁和他之间就隔着一条小溪,溪流潺湲,冒着一缕缕不似人间的白烟,若非来自温泉,这溪流早就该冻得晶莹剔透了。

萧谡没急着踏上横架小溪之上的竹桥,就那么与冯蓁隔着小溪对望。

犹记得上一次在此地见冯蓁的样子,身着灯锦,牡丹绕裙而开,是一味的富贵气象。

而今她一个人孤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出风毛的白狐兜帽裹着她小小的脸蛋,像遗世而独立的冬雪之女一般。

眼前不再是小园寸景,竟仿佛莽莽苍苍遥远无垠的大地上,唯有她一人独存,那般寂凉、凄清。身周有狂风暴雪席卷,无人能靠近。

算一算时间,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萧谡的心痛得不能自已,大步跨过竹桥,拉起冯蓁的手,果如他想象中的那般冰凉沁骨。

“这么大雪的天,为何要坐在这里”萧谡语带责怪,是万万没想到的情形,可又仿佛并未出乎意料。冯蓁的伤总是在人后,不被人瞧见处。

冯蓁动了动,跺了跺脚,呵了呵气,整个苍茫的大地立时就活了过来,仅仅是她唇间一点嫣红,便晕染了整个雪白的天宇。

萧谡拉着冯蓁的手,低头顺势就要吻下去,却被冯蓁一个旋身弯腰就躲了过去。

冯蓁笑靥如花地看着萧谡道“殿下,这是我们之间相处的最后一个晚上,你就要如此猴急么”

萧谡听不得“最后”二字,正要说话,却被冯蓁拉起手牵到了后院的温泉池畔。

雪花将汤泉上的白烟卷得四散,走在其中仿佛置身于雾殿霜楼之中,有脱出红尘之感。

泉上飞架一桥,弯如彩虹。

不过冯蓁并未将萧谡领到桥上,而是引他在桥对面的暖亭坐下。亭下烧着木炭,亭内温暖如春。

亭中还有一个小风炉,炉上架着铜铫子。冯蓁将炉上的铜铫子提起来另换了一只铜铫子放在炉上,抱起桌上的玉瓮将水倒入铜铫子,再用小扇子将风炉的火助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冯蓁才朝站着不动的萧谡招招手,“殿下可知道这是什么水”

“是正月里孤帮你采的梅上雪么”萧谡问。

冯蓁嗔道“你就不能假装猜不中么”

萧谡笑了笑,“孤下次肯定猜不中了。”

冯蓁站起身,指了指桌上的茶具,“还请殿下自己烹茶吧,我去去就来。”

萧谡捉住冯蓁的手,“要取什么,孤代你去就行了,外面太冷了。”

冯蓁摇摇头,笑看着萧谡,“不是,殿下坐着就是了。”说罢她的手仿佛游蝶一般从萧谡手心里抽了出去,翩然而飞。

萧谡望了半晌冯蓁的背影,这才坐到了蒲席上,将面前的茶具从粉青的汝窑盂里取了出来,用先才冯蓁换下来的铜铫子里的水浇了浇温杯。

一直到梅上雪水烧出了蟹眼,冯蓁那边都还没有动静。

萧谡再从粉青汝窑茶罐里取了上好的银毫出来沏茶,待喝到第二杯时,对面的飞桥上才出现了些微动静。

飞桥下白雾蒸腾,将其环绕如七夕鹊桥,似幻似真。

冯蓁依旧还穿着她那身白狐裘袍,裹得严严实实的,肥得像只茧。

但在她踏上鹊桥的那一瞬间,远山幽幽传来了空灵的琵琶声声,不在汤山苑中,而在更高处,盘旋周回,技艺高超得不似人间之乐。

这琵琶声似乎与冯蓁无关,可萧谡深知夜半里是不会有如此的巧合。

这是要跳舞么

萧谡从没听冯蓁说起过跳舞的事儿,也没听人提及过蓁女君跳舞的事儿,是以还觉得挺新鲜的,心里想着不管跳得如何,只要是冯蓁跳的,那都是极占便宜的事儿。

人美,做什么都占便宜。

鹊桥上,冯蓁那只白茧先是静谧不动,待那琵琶声往上一拨弦时,便慢慢地“蠕动”了起来,像一片雪白的波浪。

萧谡只看了两眼,就坐直了身子。身为皇子,从小到大不知看过多少乐舞,可以说当今天下最好的舞艺萧谡都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