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道峰。</p>
后山树林中，秦沐凌依旧在水潭边的亭子里独饮，顺带细细翻阅着洛寰师姐从山下买来的艺术彩绘画本。</p>
山门之外数百万里，赤云皇朝的国都中。</p>
文渊书斋的正门，一位颀长高挑，带着厚实兜帽的黑裙女子飘然走进。</p>
“这位秦夫人，您又来啦？”</p>
一个眼尖的管事见状，立刻丢下身边的几位士子文人，殷勤地迎了上来招呼着。</p>
黑裙女子默不作声地点头，转身上楼，来到二楼的一排小雅间前，随意挑了一间走进去。</p>
雅间内的布置简洁而不失奢华，桌桉上的文房四宝，墙上挂着的字画，墙角摆放的香炉，以及书架上的某些前朝古卷孤本等，每一样都是颇有来历的古董珍玩。</p>
雅间里还有着两位明眸皓齿、眉眼如画的美丽少女，妆扮素雅，浑身上下书卷气十足，莺声细语地问候着进门的贵客，然后奉上香茗。</p>
文渊书斋的生意做得很大，是皇朝疆域内数一数二的豪商，因此每一处门店的布置都相当讲究，这些雅间只为身份尊贵的文人墨客所准备，若是有某些特殊的需求，也可以在这里面和管事详谈。</p>
黑裙女子就是洛寰，此刻她易容改扮、用化名来到这里，自然是为了受秦沐凌所托买书。</p>
不一会儿，一位神情温婉含蓄的女性管事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书匣，恭敬地放在了桌桉上。</p>
“秦夫人，这是本店出品的最新一期画本，此外还有几本新作，是上月新招募的几位大家所绘，水准还算过得去，您可以慢慢挑选。”</p>
女管事微微福了一礼，柔声说明着，眼前的这位主顾可不一般，要求固然苛刻，出手也是相当大方豪气，因此书斋方面不敢怠慢。</p>
洛寰开启书匣，里面果然是数十册表湖精美的艺术画本，笔法细腻入微，人物形象活灵活现跃然纸上，极为逼真，而且剧情构思方面都很上层次，如果不考虑具体内容，连她也会觉得非常满意。</p>
“不错，我全要了，多出的部分算是赏你们的。”</p>
洛寰澹然道，两锭硕大的赤金元宝出现在桌桉上。</p>
“多谢秦夫人厚赐。”</p>
女管事喜道，身边两位少女也是连连行礼致谢。</p>
犹豫了一下，洛寰又从衣袖里取出一本纸质书册，递给女管事道：“这本小说传记，你们能不能……将其改编绘制成画本？尺度大一些也无妨，只要用心做好了这件事，让我家小主子满意了，金元宝少不了你们的。”</p>
女管事连忙双手接过，粗粗翻了几页，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这本名为‘金鳞’的小说，文笔剧情上虽略显粗糙，不过身为男性顾客，真正关注的也不是这方面，他们最感兴趣的内容……懂的都懂。</p>
想了想，女管事低声道：“秦夫人的意思在下明白，此事办成不难，只是按照惯例，还需支付一定数量的订金……”</p>
“这是自然。”</p>
洛寰点点头，丢了两块下品灵石出来，让女管事瞬间看直了眼。</p>
能够拿得出灵石的主顾，毫无疑问是仙道中人，对于那些身居伟力、高高在上的修士，如女管事这样的凡尘中人只有心怀敬畏的份。先前她一直以为这位不露真面目的女子是某个王公贵族府邸中出来的，不曾想却是女修。</p>
“秦仙子请放心，小人一定安排店里水平最精湛的画师，优先办妥此事。”</p>
“那就这样吧，一个月之后我再来。”</p>
洛寰最后说着，将画本收进纳镯里，起身飘然离去。</p>
小说当然是出自秦沐凌之手，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次试探，如果书斋拿出来的作品没有让自己失望的话，后续还会有更多的小说素材拿出来。</p>
前世时的好多经典之作，什么朱颜、什么十段锦、什么美人图……应该都可以在这个世界重现，甚至秦沐凌觉得，自己的水平也不差，可以亲自动手整几部更为经典的原创作品出来，丰富此界修士与凡人的精神世界。</p>
“混小子……师姐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这次回去后不陪我好好修炼几天，绝对饶不了你！”</p>
路上的洛寰咬牙切齿地滴咕着，这小师弟支使自己跟支使通房丫鬟似的，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p>
自从被秦沐凌摊上这差事之后，她每月都得下山，只要是书斋里有新作出来，都得第一时间买回来让小师弟鉴赏，或者说是‘批判’。</p>
每每念及此事，洛寰也有些郁闷，自己好歹是羽化登仙境的大修士，在宗门里身份地位尊崇，居然被小师弟指派着去干这种跌份的事情，实在是太那啥了。</p>
所以在下山时，她都会易容化妆，和那些书斋书院的管事们打交道时以秦夫人自称，小心思昭然若揭。</p>
将国都中所有的大书斋、书院书行都逛了一遍，洛寰才动用飞行法器赶回宗门。</p>
经过重重严苛到非人的盘查，洛师姐才得以获准进入御道峰，在后山看到了秦沐凌。</p>
此时的小师弟正精神萎靡、脸色苍白地躺在石台上，尽管气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过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此前不久的他经历肯定不那么愉快。</p>
“小师弟你怎么啦？”</p>
洛寰将他扶起来，关切地问着，顺手输送了一些法力给他。</p>
秦沐凌有气无力地道：“没什么，刚刚被四师姐狠狠操练了一顿，有些脱力了。”</p>
尽管没有具体职司，但秦沐凌的日子也并不总是轻松愉快，日常修炼功课是不能省的。譬如和大师姐雪冰璇的授课到天明，和二师姐程羽蓝捉迷藏，和三师姐祁雅澜练剑，陪四师姐洛婉卿打架。</p>
不仅一样都不能省，还得保质保量地完成，若是敢偷奸耍滑、短斤少两，必然会被心思玲珑剔透的她们及时识破，然后就是更加夸张的操练，师姐们在这方面都不会客气，不折腾到他扶墙而出誓不罢休。</p>
“……她们也真是的，就会仗着修为高欺负你，都不知道留些余地的吗？万一把你弄伤了，掌教师尊那一关我看她们怎么过？”</p>
洛寰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多说，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好。</p>
“嗯，还是洛师姐对我最好。”</p>
秦沐凌这回说的是实话，那四位师姐面对自己时多少有些强势霸道，洛寰暂时还没有这样的觉悟，因此对他近乎百依百顺，宛如刚进门的姬妾一般，让他真正有了老爷般的感觉。</p>
洛寰抿唇一笑，看来自己的牺牲是有效果的，只要能够侍候好小师弟，别的都不重要。那几位是先来的又怎么样？不讨小师弟喜欢，生得再漂亮都是白搭！</p>
“这是小师弟你要的东西，都是最新一期的。”</p>
眼见秦沐凌恢复得差不多了，洛寰从纳镯里取出厚厚的一堆彩绘画本递给他。</p>
秦沐凌接过来直接塞进了自己的纳镯里：“师姐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这个留着慢慢看，你且随我来。”</p>
洛寰眸波流转：“小师弟，你想做什么？”</p>
秦沐凌站起身来，认真地打量了洛寰师姐一番，尤其是在她那双浑圆修长的玉腿上、目光驻留了许久，以至于看得她丽颜微红，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p>
“随我进屋吧。”</p>
秦沐凌说着，转身走出了亭子，一路来到灵泉尽头的石壁旁，那里有一座不大的石屋，是掌教牧盈华当年无事时随手炼制，后来就一直安放在那里。</p>
现在这片区域归秦沐凌居住，因此他偶尔也会来这石屋里游玩，里面的桌椅床榻、书桉蒲团都带着师尊的气息，睡在这里倒是倍感亲切。</p>
洛寰心怀忐忑地跟着小师弟进了门，就见他掐动灵诀，关上了石屋的门，顿时周围一片沉静，只有青金珊瑚灯架上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光芒，照亮了整片空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