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步行来到一座三层的商厦，俞雪琨介绍的商用自习室就在它的第三层。这里离工业大学大概有四站公交车的距离，虽然不算很近，但勉强可以接受。</p>

她站在商厦索引牌前面看了一会儿，这里一楼多是手表、香水和化妆品铺面，二楼是服装，三楼贩售的东西相对多元：电子产品、影视周边、书店、户外工具……她乘着扶梯慢慢上升，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那些在店铺中悠闲游荡的人们，在这空旷的嘈杂声中，她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放空。</p>

赫斯塔拿着名片在第三层绕了一圈，但并没有看到自习室的招牌，直到她询问路人，才知道这家自习室就在电梯口附近的那家书店和咖啡馆之间。它的入口在咖啡馆，出口在书店。几年前，这两家店铺敲掉了它们中间的隔断墙，将各自难以利用的角落组合成了一个形状有点奇怪的新空间。房东们把带着挡板的课桌密集地塞进了这些腔体一样的地方，然后挂牌营业。</p>

这里的过道灯光晦暗，完全没有自然光照，只有继续往深处走，赫斯塔才看见了许多从自习桌位上弥散的灯。</p>

“……没有大一点的位置吗？”赫斯塔问，“这些地方看起来都好压抑。”</p>

“哦，有，我们有临街的自习位，不过那边是必须包月的。”</p>

“带我去看看？”</p>

“这边。”</p>

道路尽头，店员推开一扇玻璃门，踏进这个房间的瞬间赫斯塔便感到失望，即便这里临街，空间开阔，即便有整块的落地玻璃墙，但视野依然非常暗淡——十几面落地玻璃上几乎都拉上了防晒帘，外面的日光进不来，这里仍是人工照明的主场。</p>

“我自己看看行吗？”</p>

“可以的，但请您注意不要打扰到别的人。”</p>

赫斯塔点了点头，踩着厚地毯往里走。</p>

和那些桌椅密集的房间不同，这里的气氛要轻松许多，墙面上贴着五花八门的新书海报，风格都比较先锋，靠近咖啡馆的位置有专门的点餐前台，提供各式咖啡和简单的茶点。</p>

赫斯塔缓步走过，心里比较着每个空位的优劣。在这些自习的学生中，赫斯塔认出了好些穿着高中校服的人——那是和丁雨晴一样的款式，有好几次，那些扎着马尾的背影都让她有一种看见丁雨晴的错觉。</p>

在一处转角，赫斯塔的视线扫过了某个熟悉的发色，这让她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克谢尼娅和梅思南的影子，起初她心里苦笑，自觉想要彻底将克谢尼娅从脑海中赶出恐怕还有许多困难，但紧接着她又疑惑，幻视克谢尼娅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看见梅思南……</p>

赫斯塔停下脚步，又往回退了半米——在她斜后方的位置，克谢尼娅与梅思南并排坐在一起。克谢尼娅戴着有线耳机，她右手翻书，左手正转着一支老长的圆珠笔，在她手边，梅思南那顶标志性的帽子盖在他黑色的斜挎皮包上。</p>

一瞬间，赫斯塔再次感到自己被什么击中，她的四肢、头脑在顷刻间石化，一种巨大的欣喜和察觉危险迫近的本能同时觉醒，令她动弹不得。</p>

时间好像凝固了，只有袅袅水汽从克谢尼娅的茶杯里缓慢升起，她一只手专注地在纸面上写着什么，另一只手摸索着握住了茶杯的杯把，沉默地喝了一口。</p>

杯子的角度越来越高，克谢尼娅停下了书写的手，接着，她突然向后拖动座椅，身体前倾。</p>

霎那间，赫斯塔的血液重新沸腾——</p>

她要起身了……</p>

快跑！</p>

赫斯塔迅速蹲了下来，即便地毯吸收了大部分脚步声，但她仍能精确地分辨来自克谢尼娅的足迹。她感觉自己的脑子正在迅速搅成一团浆糊，一个后知后觉的声音充满疑问：“这是在做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