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当初维克多利娅女士刚来的时候，就夸过我姑父的状态，她当时说，‘您和其他任何在死亡名单上的人都不一样，在您身上，那种对死亡的恐惧没有使您疯狂，反而唤醒了更多的理性。’</p>

“我当时没有完全理解这些称赞，因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姑父恐惧和无助的那一面，直到今天看见了，我才意识到他的这份意志有多么难得……</p>

“你知道吗？今天达涅神父还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p>

“……什么话？”</p>

“他说，‘求助是强者的行为’。”索菲将掌心贴近心口，“而我的姑父和姑妈，都是敢于求助的人，所以他们一定会得到救赎——”</p>

索菲接着说了许多，但赫斯塔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她的脑子又开始嗡嗡作响。</p>

强烈的憎恶让她胃里的食物又开始翻腾，她无法控制这生理性的恶心。</p>

赫斯塔低下头，闭上眼睛，随手拨弄起自己的头发，以免此刻倾诉欲高涨的索菲觉察到自己的反常。她原是想来套索菲的话，看看维尔福那边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动向，没想到从这里套出的每一句，都让她仿佛回到观看《匕首与鞘》的那个夜晚。</p>

突然，走廊另一侧维尔福夫妇的房间传来争执声，那声音非常高昂激动，是一声情绪异常激烈的“我拒绝”。</p>

索菲的讲述被这声音打断，她有些在意地站起身，“……优莱卡，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出去看看。”</p>

赫斯塔点了点头。</p>

房间里很快只剩了她一个人。</p>

赫斯塔走到窗前，把索菲卧室的窗户重新打开，寒冷的夜风迅速吹散了屋子里的暖熏之意。风中带着一些轻微的焦灼气味，来自远处住民在冬夜取暖的炭火。</p>

赫斯塔俯下身，靠在窗台上，她先是用手搓了搓脸，然后撑着下巴，眺望着远天的星辰。</p>

我知道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妈妈。</p>

但我没想到它能荒谬到这种地步。</p>

……</p>

走廊上，迦尔文被愤怒的维尔福推出了房间。</p>

阿尔薇拉错愕地望着突然发作的丈夫，“亚伦！”</p>

随着阿尔薇拉的叫喊，维尔福像一只被重新套上了绳索的野马，原本揪着迦尔文衣袖的手稍微松了些，他的嘴唇紧绷着，嘴角下沉，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恢复了一些理智。</p>

“无论如何，不要打罗昂宫的主意，你说的那些理由都很有道理，但请你不要再提……”他低下头，声音很轻，“你们已经毁掉了一个金乌宫，不要让维尔福家的罗昂宫也步它的后尘，这是我绝不会退让的底线，可以吗？”</p>

“……当，当然。”</p>

“麻烦也把这件事转告给特里莎女士或是维克多利娅女士吧……”维尔福松开了手，“我累了，抱歉，牧羊人先生。”</p>

“不，不不，”迦尔文被这样的维尔福震得有些说不出话，“是我唐突了，我……不该一直劝您，我只是——”</p>

维尔福没有听完这些辩解就转身往里卧去了，阿尔薇拉担忧地看着丈夫的背影，又以一种无可奈何的目光望向迦尔文，“请不要在意，我们刚刚结束了一段艰难的谈话，他……确实是有点累了。”</p>

迦尔文刚想说些什么，索菲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怎么了吗，姑妈？”</p>

“没事，你姑父突然有点激动，也许是想起了他的父亲……？”阿尔薇拉勉强微笑着，“很晚了，都去休息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