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隆德(carl-nd)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蓝礼,不由自主地,泪水就模糊了眼眶。
那稳重而温和的嗓音,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之下缓缓拖拽着,仿佛在秋天蓝天之下飞翔的风筝,袅袅的尾巴在狂风之下猎猎作响;漫无边际的苍穹根本看不到边际,视线里也看不到森林、海洋和大地,地平线的消失让整个世界变得无穷大,而那风筝,却依旧孤独地翱翔着,落寞而哀伤。
忽然之间,手中的风筝线就断了。哗啦啦的一声,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渺小的风筝就被大片大片的蓝色所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孤单到了极致、茫然到了极致、荒芜到了极致、沧桑到了极致的情绪,狠狠地击中了胸膛,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和空间,绝望的重量死死地压在心脏上,让整个人开始自由落体起来,无论如何挣扎,都抓不住任何依靠,只能无穷无尽地坠落,遁入一片虚无。
卡尔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蓝礼,模糊的视线折射出光芒的微弱光晕,犹如万花筒一般,璀璨夺目,却将整个世界都隔离在外,周围的景象渐行渐远,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原地。
这一切发生得着实太过突然,也太过迅猛,以至于卡尔根本来不及掩饰,就这样无助地坐在原地,落寞的背影透露出一股心酸。
蓝礼转过头,看到了眼前这老流浪汉眼神里的绝望和脆弱,犹如一个溺水之人正在苦苦呼救一般,这种情绪着实太过真实,也太过恳切,唤醒了蓝礼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但,他却无能为力,他不可能帮助每一个人,有时候,他甚至无法帮助自己。
他收回了视线,看着手中的那瓶啤酒,抬起来喝了一大口,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了一些。现在,他已经不是楚嘉树了,不再是那个被束缚在病床/上、再也无法重新飞翔的楚嘉树了。
视线切断的时候,卡尔捕捉到了那双深邃眼眸里的一抹挣扎,转瞬即逝,这深深地烙印在了卡尔的脑海里。
卡尔连忙转过头来,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全部倒进了喉咙里,胡乱地擦拭了一下眼眶里的温热,情绪依旧在汹涌着,但理智却已经逐渐回来了。
他们都看走眼了,他是如此,托尼-凯耶(tony-kaye)是如此,伍迪-艾伦也是如此。
他原本只是认为,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很有趣的演员。
在“活埋”和“太平洋战争”这两部作品里呈现出来的面貌,和现实生活里着实相距甚远,甚至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认出对方来,如果不是伍迪给予了肯定的暗示,他可能就要错过了。
这种气质的细微变化,可以看出蓝礼的扎实表演功底,还有细腻的演技控制。这对于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来说,着实太过难得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媒体无论如何赞誉,都不能算是夸张。
所以,他和托尼都对蓝礼产生了兴趣,他这才走过来展开了交谈。
但没有想到,在那个青春洋溢、肆意飞扬、绅士有礼的皮囊之下,却隐藏着一个看透世间沧桑的灵魂。那一段爱伦-坡的文字,在嗓音的跳跃变换之间,轻而易举地触动到了他内心深处的软弱,狠狠地撞击下去,一下,接着一下。
那份隐藏着孤独和落寞的脆弱,犹如看不见摸不着的薄雾一般,缠绕在灵魂深处,却始终不曾消失。
除了蓝礼之外,卡尔想不出还有更加合适的演员,饰演他剧本里的男主角。
更为准确一点来说,他们曾经有另外一个人选,阿德里安-布洛迪。
这位影史最年轻的奥斯卡影帝得奖者,自从“钢琴家”之后,事业就陷入了窠臼之中。但不可否认,阿德里安身上那种沉静而阴郁、哀伤而落寞的气质,确实十分符合他们对男主角的要求。
不过,托尼却始终认为,阿德里安的气质太过阴郁,却缺少了一种特质。就好像纽约的冬天,它和伦敦很像,却终究不是伦敦。
卡尔表示无法理解。因为,托尼根本表述不清楚,那种“特质”到底是什么,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一种直觉而已。作为编剧,卡尔完全不明白托尼的感受,他甚至觉得,托尼完全就是在无理取闹,就好像艺术家始终强调的,“感觉不对,就是感觉不对”。
可是今天,卡尔却终于明白了。
在蓝礼的身上,有一种淡漠而疏离的气质,所有一切都是静谧的、从容的、内敛的。单单从外表来看,根本察觉不出来任何的差别——就好像刚才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可是慢慢地试探进去之后,却可以悄悄地窥见那缠绕在灵魂深处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