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是洛杉矶和伦敦,仅仅只是曼哈顿到布鲁克林的距离,一样可以把两个人撕扯开来,甚至把一个家庭拆散得分崩离析。
她忽然就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喜欢这部电影,就好像刚才那对情侣的争执一般,因为他们和导演一样,都在询问着自己同样一个问题;也因为他们和雅各布、安娜一样,都在茫然若失。
“女士?”
伊丽莎白听到了呼唤声,抬起头来,接过了她的咖啡,但是并没有离开咖啡屋,而是径直走到了旁边的座位,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快速敲打起来。
“这是一部令人心碎绝望又令人爱不释手的电影。”
当敲打完这第一行字的时候,伊丽莎白有那么一瞬间的出神,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最后一个镜头里雅各布的眼神,舌尖泛起了一股苦涩,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手指就在键盘上快速地敲打起来。
“德雷克-多雷穆斯讲述了一个很简单的故事,简单到容不下多余的角色:
美国青年雅各布和英国留学生安娜坠入了爱河,但却因为安娜违反了签证停留协议,被遣返回去伦敦,拒绝再次入境,两个轰轰烈烈地爱上的年轻情侣,却不得不生活在大西洋的两岸,试图找到一条重新回到过去的道路。
整部电影的镜头无比温柔、无比敏感、又无比脆弱地停留在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上,构建起了一个世界。无疑,这是一个十分个人、十分自我、十分小资的故事,小小的剧本架构里几乎容不下太多的社会重量,完全落脚于两个年轻人的爱情生活里。
所以,当人们听到这个故事时,往往很容易就会做出直觉的判断——
为什么雅各布不能到伦敦去呢,然后他和安娜在伦敦开启新生活?又或者,为什么两个人不能结婚呢,然后通过结婚签证重新团聚?再或者,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到另外一个国度,开启新生活呢?还是说,两个人不能就此结束,解放对方,也解放自己?
事情似乎很简单,有着无数种解决办法,寻找到了任何一种办法,结局走向都可能截然不同。但,’爱疯了’就是借助着这一系列的’为什么’,探讨了一个归属感的问题。
人们到底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我们到底爱上的是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那个瞬间的感觉。
人们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最为特别的’那个人’,苦苦寻觅,但也许,这样的’那个人’从来就不存在。
生活的周围充斥着千千万万的’一个人’,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一个人恰巧出现了,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于是就会认为这就是’那个人’,于是,飞蛾扑火地爱上了。
可事实上,特别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时间、地点和感觉,让’一个人’成为了’那个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在另外一个时间、地点和感觉出现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也可以成为’那个人’?
在记忆深处,总是有一个人不可取代,人们总是有一种错觉,认为这就是’那个人’,但或许,我们所怀念的不是’那个人’,只是我们曾经失去的美好、遗失的青春,还有回不去的过去。人们常常以为自己深深地爱上一个人,有时候,人们只是在怀念曾经的自己,那个肆意张扬、疯狂绽放的自己。
当时过境迁,即使我们终究追回了所有的一切,那个人也不再是’那个人’,离开的那个瞬间,’那个人’已经不再是记忆之中的那一个,而我们自己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一个,那一份相似的感觉也就不复存在。
雅各布之所以拒绝留在伦敦,因为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他找不到归属感;安娜之所以愿意前往洛杉矶,因为那片土地珍藏着她的美好回忆。但,雅各布终究还是选择了安娜,安娜终究还是选择了雅各布,因为他们曾经属于彼此,却又不再属于彼此。
这才是整部电影最为现实也最为精彩的核心思想。他们曾经属于彼此,他们曾经深爱彼此,他们现在依旧深爱彼此,但,他们却终究错过了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个瞬间,于是,他们也就错过了彼此。
残酷,苦涩,悲伤,却真实,让人无能为力。”
端起桌面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意式浓缩咖啡的苦涩顺着舌尖炸裂了开来,就连心脏都蜷缩了起来,伊丽莎白转过头看向了窗外,帕克城洋洋洒洒地开始飘洒起了雪花,电影院门口依旧热闹无比,一大群观众熙熙攘攘地出现在视线之内,准备观看午夜场。
远处,工作人员正在将“爱疯了”的海报模板收走,看到这一幕,伊丽莎白的眼睛就涌上了一股温热。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收回视线,伊丽莎白继续在电脑上快速敲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