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属鬼的影叔(2 / 2)

公子千秋 府天 3676 字 1个月前

这一年多来,越千秋窜得不可谓不够快,但较之女孩子里少见的高个头周大宗主还矮了半个脑袋,而在身材在成年男人当中只能算是中等的越影面前,在这么近的距离,他仍然需要稍稍仰视一下。

尽管算得上是越影从小看着长大的,可此时面对那沉静的眼睛,他还是有点发怵。这不是因为心虚或其他,纯粹是面前这个男人积威深重,不动则以,一动就犹如莅临世间的死神。

“尽管整个程家几乎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之前扬州府衙和江都县衙也曾经仔仔细细清理过废墟,但到底还是有所遗漏。这次我和杜白楼再去,找出了昔日程家老宅的图纸,重点清理了几个区域,结果还找到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东西。”

越影特别强调了“比较有意思”五个字,随即就轻描淡写地说:“过程我就不细说了,总而言之,在此之后,我和杜白楼顺藤摸瓜,找到了程芊芊的生母曾经在扬州城郊住过的小屋,穷搜之后,发现了一封给你的信。”

前头那些话,越千秋听着只当是与己无关的闲话,可当越影提到信时,他就只觉得尾椎骨一炸,一股寒气油然而生。他非常庆幸今天晚上忍不住对周霁月倒了一番心里话,紧跟着就被她劝了去对严诩吐露真言,否则如果在还瞒着每一个人的时候骤闻惊讯,他肯定得气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就呵呵笑道:“给我的信,莫非在上面指名道姓说是给千秋的?”

“没错。”

“那影叔应该看过了?那你肯定背得出来,背两句给我听听怎么样?”

看到越千秋那笑容可掬镇定自若的样子,越影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道:“那封信就在我怀里,你要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不,我只想听影叔你背头两句。”

面对越千秋这少有的坚持,越影微微踌躇片刻,凝神注意了一下四周围的环境,最终一字一句地诵念道:“千秋,见此信时,想来汝已知人事,却不晓身世。吾名丁安,曾事大燕文武皇后为尚宫,保管皇后玺绶……”

“停,够了,足够了!”越千秋立刻伸手阻止了越影,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却是径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包,直接在越影面前晃了晃,“影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看过的那封信,和我眼下这玩意,应该是一模一样的,不信你瞧瞧?”

越影立时伸手接过,等到解开纸包,展开其中那发黄的绢书,他大体扫了一眼,仿佛亘古冰川的面色就已经有所动容。他扫了一眼满脸愤愤的越千秋,最终沉声问道:“哪来的?”

“人家给的。”越千秋耸了耸肩,呵呵笑了一声,“而且还是藏在一个手镯里的。那手镯做工很不错,这绢书的质料更是非常不错,轻薄到竟然能够藏在那样小小的凹槽中,看上去还有好些个年头。只可惜就如霁月说得那样,我关心则乱,竟然毁尸灭迹,把镯子锤成碎屑都扔了,却还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幸好我没把这绢书给扔了,否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话如果是无关人士听,必定会觉得云里雾里,但越影一听就明白了。他没有问程芊芊是怎么把镯子给你,又是谁发现了蛛丝马迹诸如此类的话,而是将绢书郑重其事地重新收进纸包,揣进了自己怀里,随即就定睛看着越千秋说:“还跑得动吗?”

越千秋顿时有点懵,但他还是凭借思维惯性傻傻地答道:“今天从晋王府跑去玄刀堂,又从玄刀堂跑去长公主府,眼下我腿酸,跑不动。”

这话越影听在耳中,本能地想起了越千秋儿时那一本正经的童言稚语,顿时轻笑了一声,紧跟着就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那就上来,我背你去!”

想当初手无缚鸡之力时,越千秋曾经伏在严诩又或者越影的背上,品尝过飞檐走壁,又或者说飞天入地的快乐,等自己武艺小成,人也窜高长大之后,他就再也不甘心让长辈们带着四处乱窜了,轻功不够就工具凑,所以,此时竟是他这三年来第一次被越影背着走。

他的个子和块头都远超过去,可越影的身材却一如六年前,因此趴在人家背上,越千秋着实有些不好意思——早知道越影那“跑得动吗”是这个意思,他就算硬挺死撑,也会说自己还能走,刚刚出屋子的时候,他特别担心被人看见,更担心被人看见之后去告诉平安公主!

被她知道的话,她准会以为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连走路都不能,还得被人背着!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哪怕背着一个他,越影的速度也比他全速时快多了。尤其是走在那种只容一人通过的围墙时,那种风驰电掣不看脚下的从容,让他很想忍不住叫好一声。只不过,他毕竟有点累了,最初的怀念感和兴奋感过后,他竟是不知不觉在颠簸中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了一个轻轻的叫唤:“千秋,千秋?”

猛然惊醒过来的他环目四顾,这才发现自己还趴在越影背上,但两人这会儿却身处一片荒野之中。放眼看去,无数乱七八糟或新或旧或腐朽的木牌插在大地上,有些地方还能看出隆起的小土堆,有些地方则是完全分不清楚了,四处杂草丛生,甚至还有几株顽强的小树。

晃晃脑袋好容易想明白事情始末的他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影叔,这是哪?你带我到哪个乱葬岗来了吗?”

“这里还不算是乱葬岗,毕竟还能刨个土堆埋人,还能竖块牌子,而不是一条破苇席直接一裹就扔在那儿。”说到这里,越影就淡淡地说,“原本丁安就应该葬在这里。”

越千秋那仅存的睡意被这这一番话给冲得干干净净。他打了个寒噤,随即尽力镇定地问道:“影叔既然说是本来,那么也就是说,她现在不葬在这?那你带我来这干嘛?”